张爱玲,中国现代作家,原籍河北省唐山市,原名张煐。1920年9月30日出生在上海公共租界西区一幢没落贵族府邸。
作品主要有小说、散文、电影剧本以及文学论著,她的书信也被人们作为著作的一部分加以研究。
1944年张爱玲结识胡兰成与之交往。1973年,张爱玲定居洛杉矶,1995年9月8日,适逢中秋节,张爱玲的房东发现她逝世于加州韦斯特伍德市罗彻斯特大道的公寓,因动脉硬化心血管病而去世,终年75岁,被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过世一个星期。9月30日,生前好友为她举行了追悼会,追悼会后,骨灰被撒入太平洋。
深刻的悲剧
一个人的世界随着生命的谢幕而结束,可是现实的生活仍在继续,月亮照样升起,照耀着死亡再也无法感知的一切。从此,月亮在张爱玲的艺术世界中不断出现,君临其中芸芸众生。今天我们打开《张爱玲文集》,惊喜于其中竟流淌着一条动人的月亮河。
纵观文集,月亮这一意象发展的顶峰当推《金锁记》。这篇小说里,月亮统领全部的其余意象,显示了故事的悲剧性和悲剧的深刻性。全篇九处写到月亮,有些蜻蜓点水般一笔带过,有些则浓墨重彩,精雕细琢。
七巧,这个与月亮有关的人在故事的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出悲剧,她嫁到了富贵人家,可是处处因自己的出身受到歧视;她结婚五年了,有了一对弱小的儿女,可是从未享受过婚姻的幸福;她自以为是地爱上了丈夫的弟弟--三少爷姜季泽,可是平日走马章台的三少爷对她却严叔嫂之防。张爱玲的小说里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只"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自己的文章》,张爱玲)。人活着,必须有各种欲望的支撑,对七巧而言,所有的欲望都不如金钱重要,确切地说她只有惟一的金钱欲。爱情和金钱相比,是可以舍弃不要的,人生的其余内容也是如此。当所有的欲望都遭到了破产,只剩下黄金的枷锁时,七巧就成了一出彻底的悲剧。
10年之后,七巧的丈夫和婆婆都死了。苦难熬出了头,她分到了家产,搬出姜府自立门户。过去冷淡七巧的姜季泽现在上门来向她倾诉爱情,精明的七巧在心旌摇荡之余发现所谓的爱情是假的,大怒之余把季泽赶出了家门。爱情的幻影消失了,淌着眼泪的七巧奔到窗前:
"玻璃窗的上角隐隐约约反映出弄堂里一个巡警的缩小的影子,晃着膀子踱过去。一辆黄包车静静地在巡警身上辗过。小孩把袍子掖在裤腰里,一路踢着球,奔出玻璃的缘。绿色的邮差骑着自行车,复印在巡警身上,一溜烟掠过。都是些鬼,多年前的鬼,多年后的没投胎的鬼……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一出彻底的悲剧造就了一个彻底疯狂的人。七巧戳穿季泽的感情骗局时,她还有强烈的情感,她还能大怒。下半部中的七巧完全成了一个疯子,她压抑自己正当的情感,最终丧失人的情感变成了非人。
七巧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岁月从她可以直推到腋下的手镯里徐徐地溜走了,她的生命早已是一个徒具形式的空壳。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违背己愿地投身到上流社会的礼仪与罪恶中去,最后却成为上流社会最腐化的典型人物。七巧是一出悲剧,她又一手导演了几起悲剧,这形成了主题级的反讽。
七巧的死解放了被她控制、被她奴役的儿女,而死去的芝寿和绢儿只能永远地死去了,长安和长白也已给她折磨得不像人,并且失去了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七巧死了,长安和长白获得了新生,30年前的故事似乎结束了。叙事者又回到了说书人的位置上,将读者从故事的时空带回现实的时空:
"30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30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30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月亮的意象在小说的结尾重又出现,有始有终,成为贯穿全篇的主题意象,强调了悲剧的深刻性和一贯性、彻底性。小说情节的关键时刻、人物命运的重要关头,月亮的意象都会出现,与人物同喜同悲,这绝非是作者的无意之笔,而是她的刻意营造。《金锁记》"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中国现代小说史》),也是从古以来最深刻的一出悲剧。悲剧是人的悲剧,尤其是女人的悲剧。
悲剧的延续性贯穿小说的全篇,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暗示。七巧、长安、芝寿都是悲剧,各自的悲剧有其来龙去脉,剧情不尽相同,悲哀和怨愤都是一样的,而悲剧又是延续不止的。
女性的悲剧,人生的悲剧,从若干个30年前排演到若干个30年后。张爱玲的世界诞生在半个世纪前,可是百年千年后,推开我们最新文明的窗子,张爱玲的月亮仍将照耀着我们。
整篇作品中,主人公七巧是一个典型的悲剧人物,而她的悲剧色彩,却是自己烙印上的,她的下场着实的让我惆怅与悲哀了一番。最初,我猜想张爱玲是把《红楼梦》中的凤姐,定为七巧的模子的,如此的安排,也肯定了作者研究《红楼梦》的造诣、以及对凤姐的特别关注。七巧与凤姐有诸多的相似:一样的嫁于大户人家,一样的泼辣,一样的无视礼教,一样的视财如命甚至是安排一样的出场。但当我彻底的读完这篇小说以后,我才发现,在相同的皮囊下,她们竟有着天壤之别。
第一、出身不同:凤姐出身名门,金陵王家之女,自小受得富贵滋养,言行虽显泼辣,但识大体,见过世面,巧语连珠,见人能眼色行事,且有张有驰,自有一股风骚高贵体态。而七巧家里是开麻油店的,自小站柜台、作生意,与市井无赖打混惯了,通体不免透得鄙俗气味,且其本来嫁过来是应作为妾的,只因二少爷体弱,才侥幸得个便宜,封了正室,因此,自是与姜公馆自视书香清高的环境格格不入,这也为她可悲的一生铺垫了恶根。
第二、地位不同:同样是德威权高的老太太跟前儿,凤姐便能应付自如,于低眉抬眼之间,察颜观色,尽得老太太欢心。因而大权在握,呼风唤雨,也赢得一班公子小姐的敬重,更使仆子丫头们再为不满,也是敢怒而不敢言的。而七巧,自嫁进姜公馆,因出身不好且又嫁得一个身子不争气的老公,从而存了一份自卑,这份自卑至使她更加的使性,争长道短,污言乱语,不得分寸。在老太太面前不仅丝毫占不得便宜,而且在那些小姐少爷甚至是下人前面,也落得个无人理会,让人轻视的局面。这种无利且无趣的地位,更导致了她破罐破摔的把闹剧演下去,一直演到闭眼的那一刻,让半边的泪水自己干掉。
第三、智慧不同:凤姐是何等精巧阴险之人。极尽权术机变,残忍阴毒之能事,“弄权铁槛寺”为了三千两银子的贿赂,逼得张家的女儿和某守备之子双双自尽。尤二姐以及她腹中的胎儿之死,更是与她脱不了干系。她公然宣称“我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什么事,我说行就行!”她是自信且成功的,最后虽落得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的下场,但终是辉煌了一度。而七巧,因为出身以及环境的不同,而造成了她愚昧无知的个性,遇事只会一味的撒泼使横,来不得半点的机智缓冲,即使明知吃亏受骗,也是无计可施,至使分家时,也只能接收“孤儿寡妇还是被欺负了”的局面。这也造就了她极不自信的性格,因而怀疑一切,在为女儿长安找婆家时,遇到家境推板一点的,她便疑心人家贪她们的钱,而境遇好的,对这她这样的人家又不甚热心,于是,把好端端的一个女儿的终身也葬送掉了。
第四、结局不同:凤姐是遭人恨的,因她的得权世利,因她的狡诈狠毒。但她也是遭人同情的,她终于在死前,明白了自己的罪孽,向每个人进行着忏悔,并且,她的死,让很多的人真真假假的悲伤了一通。而七巧把三十年的黄金的枷锁一直戴到死,她用这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这里面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儿女,因此,她的儿女恨她,她的婆家恨她,她的娘家也恨她,她的死,是让别人感觉快乐的,让别人感觉兴奋的,在这世上,她没有留下丁点的念向,从这一点上讲,她要比凤姐悲惨的多。
第五、子女观不同:俗语说“虎毒不食子”,无论凤姐如何的阴狠,但她做母亲的心态是正常,她时刻为巧姐的安危尽着一位母亲应尽的义务,甚至于病重时,她会为了女儿去求助于被她呵斥一惯的平儿:“我死之后,你扶养大了巧姐儿,我在阴司里也感激你的“。曹雪芹是善良的,他在给予凤姐劣根的同时,也给予了她有血有肉的一面,而使这个角色欲加的生动起来。而张爱玲,把七巧的人生安排在了旧恶难除的三十年代的上海,极具前清遗俗,小说中的每个人物都散发着封建的腐臭味。尤其七巧,极端且性格扭曲,她教她的子女吸食鸦片,她教她的子女淡漠爱情,丧送着他们的终身,并因儿女的痛苦而快乐着,以至于她们恨她,怨她,却在不知不觉中学她,在她死后,延着她的路走将下去。这是这篇小说中最令人感觉痛的地方。张爱玲终究是为读者设下了一个最没有悬念的、彻底的、悲惨的结局。
责任编辑:王海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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