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人人都在谈论蓝瘦香菇的时代,一群疯子在试图关心开在焦毁戏台上的花。
《燃烧的疯人院》剧照
身处这个空虚与狂欢的时代,每个人都难免被裹挟。我们很难抗拒消费时代滚滚而来的话语专政,譬如“蓝瘦香菇”带来的疯狂刷屏。
再譬如鲍勃·迪伦摘得诺奖之后,全世界都被卷入了一种带有复古意味的“反抗”情趣,人们又开始热衷于谈论六七十年代所谓“垮掉的一代”,以及随之而来的摇滚、性、毒品……
但总有一些时代中的少数派、“顽固分子”和疯子,在新的价值观来袭的瞬间无动于衷,甚至在艰难地试图逆潮而涌。
70年代初,陷入越战泥沼的澳洲一片混乱,年轻人对于政治狂热对于未来迷茫。在墨尔本一个曾被烧毁的剧场的门外,是汹涌的反对越南战争的人潮,而里面,则是一群排演莫扎特关于爱与忠诚歌剧的疯子。嬉皮士奉行的反战自由影响了一代人,忠贞成了反潮流而行的禁忌,“所以剧中人才会去讨论爱情,时间上的间离让我们有机会去反思”。
2016年10月,《燃烧的疯人院》的第四轮演出在西区剧场开启。在历时四十多年后,遥远的东方帝都,导演更希望传递给观众的,就不再是爱情和忠贞的“肉身”,而是面对时代的侵袭时,永远清醒、永远“顽固”的巨大勇气。
“做一个少数派,没什么不好啊。”
《燃烧的疯人院》海报
作为澳大利亚当代“国宝级”喜剧作品,《燃烧的疯人院》也是作者Louis Nowra最心爱的一部。这部半自传式话剧讲述了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路易斯给精神病院的病人们排演歌剧的经过。倒霉的疯子戏班在一个毫无经验的导演带领下笨拙摸索,在争吵、扭打、埋怨、猜忌中,渐渐“归属”于一个集体,第一次感觉到自身是“有用”的人,第一次不再被束身衣和铁丝网隔绝于世界之外。这是一部让人笑出眼泪的喜剧,但在导演佟欣雨看来,更重要的是把这种开心带出去,而不是只是笑了笑,场灯一亮走出剧场就倍感空虚。
80后导演佟欣雨
导演在本轮演出中还客串了演员罗伊,以下为凤凰文化的采访实录:
凤凰文化:在导这个戏的时候,最费心攻克的点是什么?
导演:导疯人院最费心功课的点有两个,一是如何在精神病人的无序中梳理出舞台的秩序、在更抓人眼球更讨喜的病症中凸显每个病人“属于人的”那些个性的人物细节;二是在这部剧涉及的众多主题中剥丝抽茧,让观众能感受到我在这一轮中想要突出的核心主题。
凤凰文化:选角方面,都是专业演员吗?我在看剧的时候,似乎能感觉到不同演员的表演水平可能不是特别统一。
导演:我们的演员确实有着非常不同的背景,其中像我和路易斯的扮演者张子涵是完全没有接受过表演训练的爱好者,我是浙大数学系毕业,子涵是北影录音系毕业;也有像贾斯汀和扎克的扮演者姜哲元,计算机系毕业后来读了一年中戏进修班;茹丝扮演者田甜是传媒专业研究生读了一年中戏进修班;扮演朱莉和露西的苏娅是上戏表演本科,亨利-王辰昊和罗伊-李嘉龙是影视表演本科,樱桃-李松楠和另一个路易斯-赵骞是音乐学院声乐专业。但是其实出身并不重要,我自己作为一个野路子从来都不认为表演是需要教的,规范的训练和用心的角色设计就好啦~
凤凰文化:作为导演来客串角色,两个身份的切换之间肯定会有不同的感受,可以谈谈吗?
导演:之前还跟制作人洛奇豆子说,导戏就不演戏,就是怕带着导演的眼睛上舞台,看到的是演员而不是角色。现在第四轮了其实放心多了,所以偶尔客串一下罗伊在舞台上跟大伙儿一起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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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不会本土化,发现人性共同才是引进国外剧目的意义
凤凰文化:演出已经好几轮了,是不是会根据观众的反响,在下一轮做一些调整?
导演:下一轮应该会着重在硬件方面对整部戏做一次升级,主要是舞美和剧场的声音设计。目前修改到第四轮,在维持了原剧本信息量的基础上,演出时间从2小时15分缩短到了2小时整,删除了很多会拖慢节奏的设计和调度。语言风格也做了相当程度的修改,更符合国人的语言习惯并且更具有角色特征。从全部的70年代音乐到现在融入了现代摇滚、美国乡村,更符合现代人对音乐的期待。最主要的还是和演员一起重新设计了角色,使得病人第一次具有了个性的人物背景,虽然还在不断完善,但是已经有很好的舞台效果了。
凤凰文化:故事本身是剧作家的半自传,背景又是澳大利亚反越战,你在导演的时候都做了哪些改编使中国观众更易于理解?在导外国戏的时候,原汁原味和易于理解哪个更重要,或者说这种“中国化”有必要吗?
导演:对于这部剧的历史背景有很多观众反应太陌生会影响理解,对于这一点我依然坚持不会做本土化。了解他人的历史、发现人性的共同才是我们引进国外剧目的意义不是么。但是在下一轮我们应该会加入一个环节帮助观众预先做一个历史背景的介绍,形式也会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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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的喜剧一定是非单一语言的,会心一笑往往比哄堂大笑更高级
凤凰文化:其实作为一个喜剧,能真正让观众开心地笑就很了不起了。你觉得好的喜剧应该具备怎样的特质?
导演:能看得开心当然好,但更重要的是把这种开心带出去,而不是只是笑了笑,场灯一亮、走出剧场就倍感空虚。
优秀的喜剧一定是非单一语言的。哪怕是相声这种相当语言的表演艺术都需要逗哏这种放大观众反应的表演者才能增色。出色的舞台调度、角色设计、精巧的剧本结构等等一起来反复制造生活的错位,而不是单纯的段子堆砌和语言爆点。会心一笑往往比哄堂大笑更难,也更高级。
凤凰文化:有一些重口味的黄段子,在整个喜剧中不显得淫秽,反而妙趣横生,这个度是如何把握的?
导演:很开心你觉得这部戏里的黄段子不让人讨厌。因为这些黄段子几乎都出自道格这个角色之口。这就是他的语言结构,他的认知方式,在跟观众达成这样一种共识之后,再听他说荤话就会避开荤的味觉,去看看内里的智慧或者讽刺。如果舞台上所有人都在破口大骂那就是冒犯观众了。
这个时代的少数派,那些“顽固分子”
做一个少数派没什么不好
凤凰文化:在当时的背景下,醉心于反越战游行的少年们反复强调,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要讨论爱情与忠贞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你觉得在我们今天呢,一个后现代的消费社会里,爱情似乎也变成了一种快消品,重新讨论爱情和忠贞意义何在?
导演:这部剧讨论爱情和忠贞是因为当时那个社会背景:陷入越战泥沼的澳洲一片混乱,年轻人对于政治狂热对于未来迷茫。嬉皮士奉行的反战自由影响了一代人,忠贞成了反潮流而行的一个禁忌。所以剧中人才讨论它,因为这部剧是写给现代人看的,时间上的间离让我们有机会反思那段风潮。
但是现在它在中国上演,讨论爱情和忠诚就不再是我期待观众反思的这一点。它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少数派,那些“顽固分子”。想一想现在那些新的文化和价值观瞬间席卷了所有人,那有没有必要在跟风之前先冷静思考一下是非对错。举个例子,因为做翻译所以会对语言比较敏感,对于措辞、句式、文法都会要求自己尽量准确的使用。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朋友圈里能看到的词汇越来越有限,从“累觉不爱”“不明觉厉”到现在的“蓝瘦香菇”。确实,我们刚开始都因为新鲜感才使用这些词汇,可是慢慢的它们的词频越来越高直到那些精致的形容词和副词完全消失了。那这跟1984里面政府推行的新词政策有什么区别?我们作为个体表达自己的独特方式又在哪里?
责任编辑:何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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