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立下这个标题,不知如何下笔时,夜里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现把梦境记录如下————:
一、铁轨困惑
一列火车沿铁轨从A站向B站疾驰,铁轨躺在地上看着快速离去的车厢,心里不断嘀咕:这个车厢就只会往前跑,从没见它往后退过。只知进不知退,真笨!能进能退才算真有本事。与此同时,车厢看着铁轨说:“这铁轨总是在倒退往后行,我从没看到它往前走过,真是太傻了,倒退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车厢又看了座位一眼说:“这座位一天到晚坐在那里不动,也太懒了。这样无所事事,毫不作为,难道靠喝西北风过日子吗?真是个没用的家伙!而座位这时却在想,它和车厢之间总是固定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谁都不能动,一点自由也没有。还是人类好,可以来去自由,想站就站想坐就坐,还可以来回走动,或上或下,自己做主。其间,上帝站在高空俯视着他们,心里想他们都是以自我为基点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他们身边的事情,观点各不相同,甚至对立,并因此而不平,各自都以为自己正确。他们的认识究竟是对是错?包括他们认为随时自由上下车的人类究竟有多少自由?也只有我知道。你看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们身背重负,来去匆匆,都是为了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奔忙。因为怕误了点,常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累死不知疲倦。在地球上这个生物圈里,人类的生存是最艰难困苦的,生存竞争是最激烈的。所有看上去的自由行动,其实都是迫于无奈,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着不由自主的行动。
这一天,突然发生一次站外停车,铁轨、车厢和座位三者都静下来,且处在同一个时空所构成的平面上。于是他们就产生了交流,各自谈自己长期形成的一些认识。之所以有这样一个坐下来交流沟通的机会,完全是上帝掷筛子玩耍造成的。由此让他们静下来,同处一个参照系思考讨论问题。其实严格讲来,他们即便此时也不在一个参照系里,只不过是他们各自所处的参照系在这一特殊的时空中叠加在一起了,合成了一个共同的参照系。这时车厢里的人们正在焦急等待,有的已经显出烦躁不安,抱怨耽误了行程办不成事情。然而车厢与座位作为“物”的认识能力,和“人”隔着无数个层级,根本不可能理解人被闷在车厢里的感觉,不知道人误了事情是什么个心情,不知道人们面对火车晚点是多么的无奈与烦躁。因此他们就根本不能理解神态各异的人们的不同表现。
它们在安闲之中开始了相互问候和攀谈,一开始还彬彬有礼,不多久就话不投机争吵起来,三者都自以为是,都认为自己掌握真理,个个据理力争,谁也不让谁。车厢说铁轨总是倒退,开倒车,并断言开倒车是没有好处的。铁轨则说自己根本没动,是车厢没命往前跑。而座位则对他们俩嗤之以鼻,嗤笑他们两个瞎胡闹,说自己总是以不变应万变,它两个不过是瞎议论,毫无意义瞎争吵,而自己是无为而无不为,这才是最最高明的。铁轨则嘲笑座位没有自由,一天到晚呆在车厢的牢笼里寸步难行,连新鲜空气都享受不到,处在车厢的统治下麻木不仁,不知反抗……它们由口气平和的讨论,到面红耳赤的争论,再到相互的争吵、污蔑与谩骂。正吵得不可开交,只听一声汽笛鸣叫,车箱又沿铁轨前行。铁轨对渐渐远去的车厢叹息,说车厢跟着车头跑,没有自己独立的意志和思想,不过总是替别人做嫁衣裳。车厢当然也在骂铁轨总是与他对着干,朝相反的方向运动。座位依然木呆呆的一动不动,以无为对付一切,以不变应万变。
就这样,它们处在同一个系统里,相互依赖而存在,却又把对方视作自己的敌人,一度还想把对方打倒或消灭。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还是谁也离不开谁,更谈不上一者把另一者消灭。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是上帝的安排”,客观规律并不依它们各自的主观愿望而转移。
若干年之后,它们全部报废了,报废以后它们又被拆卸分解,由此都变成了一堆废物的形态。这时它们三个在废品站里再次相遇,宛若隔世,相互的怨恨和成见早已消失,然而心理上或者说灵魂深处,它们还是自以为是,还是各自认为自己的正确。于是它们一起来到上帝面前,恳求上帝不要再按照他们原来的样子造出复活后的自己,并各自诉说了自己的痛苦和一些理性思考——当然都是自以为是的绝对真理。上帝对他们笑笑说:“我的任务就是让世界和谐,因此需要让一切都复活而永存,或者说是轮回而复生。我从不动手去做赋物造型的具体事情,也不便于对你们的认识做评价。人类有工程师和科学家,他们负责你们世间万物的设计与制造。你们求我没用,不如去找他们去吧。上帝说吧,就冒出几个张牙舞爪的卫兵把它们推出去。
它们按照上帝的指示去找人类的科学家,找谁呢?当然是谁的名气大就找谁,于是它们首先找到爱因斯坦。爱因斯坦很耐心地听完它们的诉说以及各自的道理和请求,然后温和地看着它们说:“你们的问题可以用相对论来解释,不过要解释相对论,首先你们就要放弃你们所处的那个特定的时间和空间。”
听到这里,它们都瞪大吃惊的眼镜,一脸的茫然。爱因斯坦接着说:“时间不是绝对的,空间也不是绝对的,时间可以变成空间,空间也可以用时间来衡量。因此,要想理解你们的问题,首先得建立一个四维空间概念。要建立四维空间概念,又必须设定光速不变。在此基础上才能理解‘尺度缩短’和‘时钟延缓’现象。这些现象的背后就是相对性原理……”
爱因斯坦说得滔滔不做,它们几个则听得一头雾水,越听越糊涂。爱因斯坦发现它们个个神情茫然,目瞪口呆,突然停下来问:“我说的你们能听懂吗?”
他们一起摇头,说听不懂,一点也听不懂。爱因斯坦叹口气说:“你们的问题只能用相对论来解释,但是说了你们又听不懂,这让我怎么办呢?不过你们听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的。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呢?”
它们同声回答,“是上帝让我们来找你的。”
爱因斯坦笑笑说:“上帝,你们说的是哪个上帝呢?在我心中始终有两个上帝。我相信斯宾诺莎的那个在事物的有秩序和谐里显示出来的上帝,而不相信那个同人类的命运和行为相牵连的上帝。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个上帝?”说罢,他就坐在靠背椅上,闭上眼睛再也不想说话。
它们三个不仅没听懂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解释,还听到他说有两个上帝,就更加不可理解,认为爱因斯坦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怪人。难道伟大的人物都怪吗?还是因为怪才伟大?
它们三个立即告辞,无不抱怨上帝骗了它们,让它们白跑一趟。它们恭恭敬敬的虔诚拜访,竟然碰到这么一个怪物,不光说的话让人听不懂,还说有两个上帝。如果真有两个上帝,那么谁说了算?让这个世界听谁的安排?那样一来,两个上帝也会打架的,这还不让世界乱了套,让人无法适从。无论何时何地,主宰者只能有一个,这是绝对真理,世界历史上的一切事情无不证明了这一点。
爱因斯坦简直是个疯子,你看他那像爆炸式的头发,也只有疯子才会那个样子。这是它们的一致评价。他们都很生气,但是生气也没用,问题还是没解决。俗话说看病不妨多找几个医生,于是他们又立即去找另一个大名人牛顿。
牛顿正在仰望星空,望了一会儿,又操起一架天文望远镜,弓腰撅腚观察天空,毫无绅士风度和大科学家的威严。他们几个来到跟前,也不敢打扰,屏心静气地站在那里看着牛顿的一举一动,似乎牛顿的每个动作都是他们不可理解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牛顿一扭头发现了它们,便停下工作向它们打招呼,问它们有什么事情。
它们先把上帝抬出来,说是上帝让它们来请教问题的,然后争抢着把各自多年来的认知,多年来自以为是的绝对真理都叙述了一遍。
牛顿轮番打量它们一眼说:“你们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全在于你们所处的不同参照系上。你们看问题所采取的参照系不同,啊,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科学术语。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的问题出在你们各自所处的时空位置不同,由此就造成你们看问题的立场、观点、方法以及看问题的时间、地点不同。要解决你们的问题就是改变参照系,啊,对不起,我又说了这个科学术语。我是说,你们根本不用请教我,也不要去请教任何人。非常简单,你们只要换个位置去观察思考问题,就能相互理解了。说到底,你们其实共处于一个功效系统之中,你们在这个功效系统中相互配合,协作完成一个共同的任务和使命。你们几个失去任何一方,都达不到上帝希望的和谐运动之功效。你们赶快回去吧,回到你们原来的地方去,当然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所谓原来的那个地方早已经不是那个地方了。啊,对不起,你看我又说多了。我观察思考问题的方式就是实验,你们回去后互相之间换个位置去观察体验一下,就能相互理解了。对不起,我要工作了。”牛顿说到这里,对他们一扬手,就去干他自己的事去了。
这次拜访,它们都很满意,因为他们感到很有收获。牛顿的话,除了个别科学术语外,它们几乎都能听懂。牛顿让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相互换位进行实地观察,这也是不偏不向的裁决,并且也是让他们都能接受的。因为这是公平、公正、合理的解释和判定。不像爱因斯坦说的话鬼,谁都听不懂。
“嘿,这个牛顿才是真正的伟大科学家,不说别的,起码说的话可以让人明白,偶尔冒出一个怪癖的名词术语,他就马上停下来换个方式说,以便让人能听得懂。”这是它们三个一致的看法,于是它们都很佩服牛顿,而认为爱因斯坦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它们一路议论着,就来到了它们原来曾经相遇的那个地方,企图实践牛顿告诉它们的换位观察思考。它们来到新的铁轨旁,铁轨说:“这是我的家,也是我工作过的地方,这里的新铁轨都是我的后代。你们躺下吧,躺在它们边上。车厢和座位看看地上冰冷的铁轨和狭窄的轨道,根本容不下它们。它们试了几次,无论如何都不行。除非把它们打碎成分子原子形式,否则它们是不可能像铁轨一样躺在那里让车轮从身上碾过去的。即便碾过去也是翻车,由此摔得粉身碎骨。那样一来,车厢和座位也都会摔成碎片。
看到车厢与座椅一筹莫展,一脸无奈,铁轨十分得意。忽然远处传来隆隆的机声,这声音它们都很熟悉。车厢和座位立即跳出数米远,对铁轨喊叫,让它赶快变成车厢或座椅,随即将到来的车厢一起往前跑。
铁轨望着越来越近的列车快速驶来,用尽浑身解数,却怎么也不能把自己变成车厢或座椅。于是长叹一声就躺下去,让疾驰的车轮从自己身上碾过去。
列车走远了,它们三个再聚到一起,都认识到他们各有各的作用,各有各的存在价值,各自以独有的方式而存在,谁也代替不了谁。这就是那个让万物和谐存在的上帝安排,但一旦安排过后,上帝也不能改变它们的命运。所谓能够改变或主宰万物命运的那个上帝是根本不存在的,也许上帝仅仅在宇宙大爆炸时那个奇点上曾经出现过,后来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也可能是上帝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早已退休不管事了。这时,它们忽然明白了爱因斯坦关于两个上帝的说法,其实等于说自从宇宙产生之后上帝就不存在了,或者更形象的说上帝在若干亿年前创造地球大爆炸时就湮灭了。同时它们也都共同认识到它们过去的争执不过是白费了口舌,永远都没个对错。因为他们之间相互依存,荣辱与共,一存皆存,一亡皆亡,就像人类的资本家和工人的相互依赖而存在一样,他们在相互矛盾斗争中发展了生产力,推动了人类社会的文明进步。
从此,它们就不再争论谁是谁非了。
二、邻里之争
邻里之间为一件小事发生纠纷,由争吵到谩骂,最后动起手来。对骂之中,张某拿起一根木棍就朝李某头上打去,李某一歪头躲过,上去夺过棍子对准张某的头猛然一击,张某立即倒地。随后被看热闹的人七手八脚抬到医院,竟然不治身亡。这件事的事实很清楚,但是面对事实却各说各理:张家说李家打死人应该抵命。李家说是张家惹事,并先动手打人,还跑到家门口来打,是张某先拿棍打李某,李某被迫反抗才一棍子把他打死的。要不然李某就可能会被张某打死。
这里又是个相对性问题,张李两家各执己见,各说各理,好像都有道理。反过来说似乎都不错,设身处地想想当时的情景下,面对张某打来的棍子连狗都会反抗,猫也会跳起来反咬一口的,这是动物的本能。然而毕竟是死了人的命案,官司总得打,法院也得给个了断。于是只有告官,用法律解决。
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这又是一个参照系问题。以张家为参照系就是李家的错,以李家为参照系就是张家的错。正是在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难题面前,社会建立了法律制度。这里的法律制度就是一个社会共同遵守且必须遵守的参照系,这个参照系就是把张家的参照系与李家的参照系合并成一个既不是张家也不是李家的参照系。法律的公平之处就在于这个独立于当事者之外的参照系——处理问题的标准。有时候因为一些人为因素的影响,使用这个作为标准的参照系偏向某一方,于是就出现了法律不公,冤假错案或贪赃枉法,这另当别论。人们相信法律,就是因为其所选参照系的公平,有事先公布的法律条文作标准,这个标准就是大家都承认的参照物。
有了法律,张家和李家都要求法官秉公断案,经过法庭调查,辨控双方举证,庭审等一系列法定程序之后,判决李某因防卫过当致张某死亡,依据刑法某某条某某款,判处李某有期徒刑某某年,另附民事责任赔偿张家若干元人民币。这时张李两家心里都认为自己吃了亏而让对方占了便宜,然而法律具有强制性,无论张李两家心里服不服,都得接受法律的强制性判决。
这显然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在人类社会里,解决社会成员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往往最终都要用这种不得以的强制性办法来解决。在以上这个事例中,靠说理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没有强制的法律谁都不服气。这里最终解决问题就是靠一个复合全体社会成员意志的社会问题处理标准——物理学中的参照系,即社会学中的法律。如不这样,总会出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象,于是永远都说不清谁是谁非。可见法律就是利用洛伦兹变换把社会各阶级各阶层的所有社会成员的参照系叠加起来,建立一个共同认可的行为规范参照系。人们把社会认识不统一,行为不统一,说成社会撕裂,其实就是没有一个统一的社会意识作为参照系。
三、打孩子的家事
王某打孩子,邻居刘某听到小孩鬼哭狼嚎,出面劝阻。这时王某对刘某说:“这孩子太调皮,不打不行。”
刘某说:“孩子应该教育,可是不能这么往死里打。你这样打孩子,就是家庭暴力。”
这一下就把王某惹火了,大声说:“这是我家的家务事,管你什么事屁事!请你不要多管闲事,干涉我家的内政。”
听王某这么一说,刘某自觉没趣,似乎一肚子道理都讲不出来,因为没有哪里规定不准打孩子。这时刘某的老婆过来把他拽回家,埋怨他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然而在这吵闹之间,王某的孩子乘机跑到了刘某两口子跟前,随他们一起躲到了刘家的床底下。王某气冲冲跑过来要将孩子拉出来,刘某挡在了门外拦住王某不让他进,说“这是我家,你不能在我家耍威风”。
王某坚持说,“我的孩子我有权打。”
刘某说,“你可以打孩子,但是不能在我家打。”
王某说,“孩子在你家,那咋办?”
刘某说,“你让孩子出来回你家去。”
可是任凭王某喊破喉咙,孩子仍然不出来。旁边看热闹的几个孩子说:王某的孩子真能,跑到刘家寻求保护,申请了政治避难居留权。因此王家的内政在刘家受到人权的对抗,国际法规定人权大于主权。况且人已躲到了人家的床底下,这就不是王某这个家长说了算的了。
王某硬要闯进刘家,刘某坚决阻挡,于是二人就争执起来。
这时便自然有一些人围上来评论一番,有的说王某不对,有的说刘某不对,似乎又都有些道理。当然,围观的一些人中既有个人认识的不同,也有同王刘留两家关系的好坏亲疏远近的影响,以至于各执己见,并且各自都有自己的一大堆道理。其实他们不过是各自都自觉或不自觉地选择了一个参照系,有的站在王某一边说话,有的站在刘某一边说话,也有的站在被打孩子的一边说话。一时间,各说各理,吵吵嚷嚷,不可开交,似乎把他们两家的争吵上升到一个村级的国际争端。不分是非对错,只看关系远近;不讲法理原则,只讲利害得失。这就是血缘关系文化背景下形成的社会意识!
这样的情况下,针对社会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就没有一个统一的评判标准,实质上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参照系。
用管辖权来说,大人打孩子是他的管理行为,是他家的家政和家务事,或者上升为内政,别人无权干涉。因为别人对孩子没有管辖权,或者说没有教育和监护的义务,因此打孩子是人家的内政,别人无权干涉。而有人则拿妇女儿童保护法来评论,说王某不仅违法还侵犯人权。人权是普世价值,并不因不同的国籍、户籍而改变;妇女儿童保护法是国家的法律,也不因为不同的家庭而改变。但是也有人说这是上纲上线扣大帽子,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不存在犯法不犯法的问题。况且民事问题,按照现行法律规定不告者不受理。在我们这个落后的农村怎么可能为这事去告官呢?这件事的当事人是孩子和他爹,孩子有冤屈也无处申诉,也不可能去申诉。他爹更不会去申诉,他是为儿子申诉,还是为自己申诉呢?他要是认为自己不对就不会再打孩子了,孩子要有能力申诉也就不会躲到刘家床底下避难了。何况这种事一般都是家丑不外扬的。要其他邻居去为他们父子中的一方去申诉吗,那更是不可能的,谁也不会去管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刘某也不过是看孩子被打得太可怜,怕出事才出来阻拦的,并由此发生了一些冲突,要刘某自己拿钱去请律师起诉,那是不可能的。
面对王某和刘某的冲突,一大堆人围上去乱嚷嚷,到底也没分出个是非对错。正在人们一片吵闹时,一个年轻的愣头青跑过来对王某、刘某高喊一声:“你们俩别吵了!这永远没个所以然。赶快动手打吧,打起来伤了人就好解决了。到那时派出所自然会来人处理,也只有他们用电棍同你们说理才行。派出所的大檐帽们正等着吃了原告吃被告呢!
他这么一吼叫,把所有的人都镇住了,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停止了议论。王某和刘某也被这不近人情的一声吼叫惊醒,松开手各自回家去。
这件事到底也没个是非对错,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于是这种不了了之就成了常用的处理问题方法。这其中的根本原因就是没有一个处理家庭内政的参照系或强制性执行机构。这就像当前世界上的国际关系一样,因为没有一个统一的参照系,国家之间的争端始终没办法解决,联合国只是个聋子耳朵,面对国际问题只能做软弱无力的斡旋,一点也没有解决问题的权威或能力。由此可见,在没有同一参照系的情况下,冲突双方永远是各有各的道理,谁也不能说服对方,更不能把对方怎么样。
四、货币漂浮
货币的作用在于做一般等价物可以交换一切商品,所以货币的价值符号与其对应的购买力存在相对性关系。因此,也可以说货币的真实意义在于它所对应的购买力,而不是它的面额标定值。这道理很简单,谁都明白,可是放到实际社会生活里就把一些人搅糊涂了。比如我在的这个城市,20年前买套100平方的住房不要十万元,现在要200多万才能买到。于是那时买房子的现在都成了百万富翁,并以此而沾沾自喜,在一片吹捧逢迎之中真把自己当成了百万富翁,并庆幸自己先知先觉。其实不然,以我的一个朋友为例,他从国营纺纱厂下岗之后,以开出租车谋生。他的孩子正在读书,生活十分艰难,当年扒窟窿借债买了套一百平方的房子,那是他唯一的住房,又不能卖掉。他的身价从十几万上升到两百多万,但是这对他毫无意义。那套房子的居住功能一点没增加,反而越来越破旧了。他增长了二百多万只不过是个货币符号而已,作为符号对应的商品还是那套房子,所以他的财富不但没增加还因房子的折旧逐年减少,由此可以说他有了两百多万,但仍是城市中的贫民。这和民国时代把一万元面额的纸币当一圆用是一样的。当然现在如果把那套房子卖了,确实能换来二百多万元的钞票,但是他总得有房子住,卖了再买还是只能买到100平方。所以房子升值或者说是货币贬值,对他拥有的这套房子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百万身价对他来说只是孙悟空头上的花帽子,让他空欢喜而已。然而社会中许多人成就常常沉浸在这种空欢喜之中,这里的时空变换使那套房子的价格同20年前已经不在一个参照系里了。如果退回到原来的那个参照系中,他的房子除了增加了破旧,没什么变化。可是人们一般总是好变换参照系来看待问题,拿现在的时空作为参照系去衡量过去那个时空的存在,将不可比的事情通过变换参照系放在一起进行比较。这就像玩猴的欺骗猴子一样,他对猴子说:“好好耍,一顿给你一个桃子吃。”猴子听了很不高兴,呲牙咧嘴表示反抗,于是他又改口说“一天(含三顿)给你三个桃子总该可以了吧。”于是猴子立即高兴得跳起来狂欢起舞。作为猴子,只有动物的感知能力,不会逻辑思维,因此它怎么也想不到主人用改变参照系的办法来欺骗他,把一顿一个桃子变成三顿三个桃子不过是文字游戏,没什么实质性变化。可是猴子智力浅薄,只知道桃子由一个增加到了三个,不知道本来以一顿作参照系,改变成为以三顿为参照系。这是人类的文明,常常以改变参照系欺骗人,还让被骗者感恩戴德,三呼万岁。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用精密逻辑思维,人的智力也就退回到了猴子的水平。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思维模式。比如一个人骑电动车摔了一跤,一辆汽车正好从他身边驶过,这时他不但不感到浑身疼痛,还庆幸自己没被汽车轧死,于是逢人便说他福大命大造化大,能够逢凶化吉。这里就是他以汽车轧他作为参照系,而没有以他正常骑行不跌倒作为参照系。把正常骑行的参照系切换到没被汽车碾压这点上,这对他来说确实值得庆幸。但是这种思维却改变不了他摔伤去医院包扎伤口这个事实。阿Q的精神胜利法的原理也在于此,他挨了打就认为是儿子打老子,这方法很管用,他由此便心平气和地接受挨打。这里他把打他的人进行了参照系变换,换成是他的儿子,由此便心里坦然了。其实他连老婆都没有,何来儿子。这不过是一种自欺,但是他就是靠这种自欺才能活下去。我也经常听到有人做生意亏了钱,就自我安慰说,“就全当是生病进医院花掉了”。这就在无形之中把做生意的参照系变换成了生病进医院,于是精神便得到了慰藉。佛教的六道轮回以及今生、往生、来生之说,其实也是让人改变参照系想问题,如果你现在受苦就说你前生有孽债要还,现在修行可以换取来生的幸福。如此改变参照系,让人抓不着看不见,所以永远不可考证。因为不可考证才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所以求神拜佛,烧香许愿也只能是“心诚则灵”,言下之意就是相信佛,佛就存在,存在就灵验;不信佛,当然是心不诚,心不诚也就自然不灵了。这套理念给无数的善男信女带来了精神安慰,这就是骗得更高明,骗的合情合理,受骗者不仅不认为自己被骗,还因为精神得到抚慰而感到幸福。比如同是一个死,在基督教看来可以下地狱也可以进天堂。天堂在哪里?地狱在哪里?谁都不知道。天堂和地狱究竟存在不存在,也总是无法证实。所以,也只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所以信神的人心中自有个神灵指引他,不信神者心中当然就没有神的存在。人类的一切精神存在不过是物理学的相对性原理的反应,如同照相机照相一样。这个相对性的对应关系之点就是参照系,也就是焦点。焦点不同,所取画面就不同。不同的参照系思维在欺骗人的同时,又给人以莫大的精神安慰,从而医治心灵创伤。回到物理学原理中,这一切都可以思辨得清楚明白。可是作为动物的人,常常因为糊涂才能活下去,所以郑板桥的“难得糊涂”才经常挂在现代许多人家的厅堂里。
我们看到一些大人物作报告或对公众讲话,总是不断变换参照系,说我们要如何如何,我们应该如何如何…….其实全是虚话、假话和废话,一条也做不到,一点也没法验证。空留一大堆文字垃圾,还让人们去认真学习领会,并贯彻落实。谁都知道皇帝的新装是什么,可是谁也不去捅破,由此一堆“将一顿吃一个桃子换成一天吃三个桃子”的废话还是满天飞,还是迎来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并让一些不长脑子的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这种变换时空做游戏,改变参照系乱许愿的方法历来行之有效,所以经久不衰。这样的情况下,一些官员受到惩罚还要谢主隆恩,因为他没有被杀头,没有被诛灭九族,这还不是皇上的仁德无量。把跪在地上挨棍子变换成杀头坐牢作参照系,当然会感到皇恩浩荡,万分荣幸。把没有自由和幸福的日子变为吃不饱穿不暖、挨饿受冻作为参照系,当然要感谢政府;把以抑制房价上涨作为文件和会议内容,说得无不让人激动而鼓掌,可是实际上却改变参照系另做一套,人们还是热烈拥护。
我经常遇到一些目不识丁的农村老人,说到以前是如何如何的苦,说到现在则眉笑眼开说生活得不愁吃不愁穿,又是如何如何的好。他们不自觉地改变了参照系,将没有可比性的不同历史时期放在一起作比较,由此自以为是,嘲笑别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或者为自己的孩子不安分守己,不老实听话而痛苦不堪。他们认为别人都不知惜福,都不知道感谢政府,更不会认识到大清慈禧太后奢侈无比,可她也没看过电视,没坐过高铁,更不能远隔千里给她的大臣用手机说话。然而能因为这些就说一个现在的老农民比慈禧太后生活得还滋润,还阔气,还风光无限吗?向后看,以秦始皇的苛政做标准,后来的任何一个封建皇帝都仁慈而德厚;向前看,以自由民主的现代国家制度为标准,我们还有巨大差距和诸多社会问题亟待解决。
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干部大多清正廉洁,他们的工资几乎和普通工人一样,但是都能忘我的工作。现在的官员有养廉的高薪还在贪,现在的公务员比普通工人的生活水平高得多,但还是懒政怠政。那时的干部既没有精神抑郁症,也没有跳楼自杀的,现在监狱里蹲着大批的腐败分子,还不断出现官员跳楼自杀,还有一些高官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下属的耳光……因此能说现在的官员阔绰、风光、有特权就比五十年代的官员过得幸福安稳吗?一句话,时代不同就是参照系不同,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不可同日而语。
由此而论,现在一个年轻人整日加班加点,省吃俭用多少年终于攒钱或贷款买了一辆小轿车,并为此得意洋洋,这其实也和当年的阿Q混到一顿饱饭后,躲到土谷祠里翻开破棉袄逮虱子而得意一样,不过是精神自慰或者叫精神胜利。因为时代不同不能做简单比较,如果用洛伦兹变换把这两个时代参照系叠加在一起,现代社会里的阿Q、华老栓、赵四老爷、闰土…….如此等等,到处都是。
李继领先生
【作者简介】李继领,自号三一居士。释意:言行一致,表里如一,求真一贯。现为太平书院院长,著名现实主义作家、思想者。
责任编辑:孙克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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