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天师
【原文】黄帝将见太隗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昌寓(遇疑有误)骖乘,张苦、謵朋(朋原作扅)前马,昆阍、滑稽后车。至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涂。适遇牧马童子,问涂焉,曰:“若知具茨之山乎?”曰:“然。”曰:“知太隗之存乎?”曰:“然。”黄帝曰:“异哉小童!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太隗所存。请问为天下。”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何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马既过分为害〕黄帝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群书治要·庄子)
【译文】黄帝到具茨山去拜访太隗,方明赶车,昌寓陪伴,张苦、謵朋在马前引路,昆阍、滑稽跟随于车后。来到襄城的郊野,七位圣人均迷失方向,而且无处问路。正巧遇到一位牧马少年,便去问路,说:“你知道具茨山吗?”少年说:“知道。”又问:“你知道太隗居住在什么地方吗?”少年说:“知道。”黄帝说:“真奇怪啊!孩子,你不仅知道具茨山,而且知道太隗居住的地方。那请问你知道怎样治理天下吗?”少年说:“治理天下者,跟牧马者又有什么不同呢?只不过去掉害群之马罢了!”黄帝听后,叩头至地行大拜之礼,口称“天师”而退去。
过闾而轼
【原文】魏文侯过段干木之闾而轼,其仆曰:“君何为轼?”曰:“此非段干木之闾与?段干木盖贤者也,吾安敢不轼。且段干木光于德,寡人光于地;段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地不如德,财不如义。寡人当事之者也。”遂致禄百万,而时问之,国人皆喜。居无几何,秦兴兵而欲攻魏。司马唐且谏秦君曰:“段干木,贤者也,而魏礼之,天下莫不闻,无乃不可加乎兵?”秦君以为然,乃案兵而辍,不攻魏。文侯可谓善用兵矣。夫君子之用兵也,莫见其形而功已成,此之谓也。野人之用兵也,鼓声则似雷,号呼则动地,尘气充天,流矢如雨,扶伤举死,履肠涉血,无罪之民,其死者已量于泽矣,而国之存亡、主之死生,犹未知也,其离仁义亦远矣。(群书治要·新序)
【译文】魏文侯经过段干木住的胡同大门前面时,总要伏在轼(车厢前的横木)上表示敬意,他的仆人问:“主公为什么要伏轼致敬?”文侯说:“这不是段干木住的那条胡同吗?段干木是贤德之士,我怎么敢不伏轼致敬呢?况且,段干木因德行高尚而荣光,寡人因国土较大而荣光;段干木富有的是道义,寡人富有的是钱财。地域不如德行,钱财不如道义,他是寡人应当服侍的人。”于是给段干木送去薪俸百万,经常向他请教,魏国人民都很高兴。过了不久,秦国动员军队要攻打魏国,司马唐且规劝秦国国君说:“段干木是位贤德之士,魏文侯非常尊敬他,天下无人不知,恐怕不可以发兵攻打吧!”秦国国君认为此话有理,就停止动员部队,不打魏国了。魏文侯可以说是善于用兵的人了。君子的用兵,未见其有所表露,而大功已告成,说的就是这种情形。粗鲁之人用兵,鼓声就像打雷,喊杀声震动大地,尘土满天,箭如雨下,搀扶伤员,抬走死者,人们踩着死者肠子、蹚过遍地血水,无辜的民众,其战死者足以填平一大片洼地,但是国家的存亡,君主的死活,都还在不可知之数。这离仁义之道也太远了。
曲突徙薪
【原文】淳于髡至邻家,见其灶突之直,而积薪在旁,曰:“此且有火灾。”即教使更为曲突,而徙远其薪。灶家不听。后灾,火果及积薪,而燔其屋,邻里并救击。及灭止,而烹羊具酒,以劳谢救火者,曲突远薪,固不肯呼淳于髡饮饭。智者讥之云:“教人曲突远薪,固无恩泽;焦头烂额,反为上客。”盖伤其贱本而贵末。岂夫独突薪可以除害哉?而人病国乱,亦皆如斯。是故良医医其未发,而明君绝其本谋。后世多损于杜塞未萌,而勤于攻击已成,谋臣稀赏,而斗士常荣,犹彼人殆失事之重轻。察淳于髡之预言,可以无不通,此见微之类也。(群书治要·桓子新论)
【译文】淳于髡到邻家,见他家炉灶烟道太直,而柴草又堆放在灶旁,就对邻居说:“这样早晚会发生火灾。”便指教邻人将直烟道改为弯烟道,并将柴草移往远处。邻人没有听从他的话。而后灶火落下,燃及柴草而烧着了房子,众邻里齐来救火。火被扑灭后,这失火者烹羊摆酒以答谢帮其救火的人,随后将烟道改为弯烟道,将柴草搬到远离炉灶的地方,却不肯请淳于髡吃饭。智者讥讽失火之人说:“教你将直烟道改为弯烟道、将柴草远离炉灶的人却不认为有恩泽,而那些帮助救火被烧得焦头烂额的人反成为座上宾。”这是为其不重视根本而看重末节而感到悲哀。难道只是改烟道和移柴草能免除灾害吗?人们生病、国家动乱,也都是如此。所以,高明的医生看病是在病未发之时就予以诊治,而圣明君主可以提前阻断动乱阴谋。后人多疏于杜绝尚未发生的动乱苗头,而勤于打击已成事实的动乱行动,那些当初为防止动乱而提出建议的大臣很少得到赏赐,而那些平息动乱之士却常显荣耀,这就如同那失火之人全然弄错了事情的轻重一样。明察淳于髡“曲突远薪”的预言,则对于事理没有不通晓的。这就是能见微知著的例子啊。
责任编辑:孙克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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