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温请兵
【原文】阎温,字伯俭,天水人也。以凉州别驾守上邽令(旧无以凉至邽令九字,补之)。马超围州所治冀城甚急,州乃遣温密出,告急。贼见,执还诣超。超解其缚,谓曰:“今成败可见,足下为孤城求救而执于人手,义何所施?若从吾言,反谓城中,东方无救,此转祸为福之计也。不然,今为戮矣。”温伪许之,超乃载温诣城下。温向城大呼曰:“大军不过三日至,勉之!”超怒数之,温不应。复谓温曰:“城中故人,有欲与吾同者不?”温又不应。遂切责之,温曰:“夫事君有死无贰,而卿乃欲令长者出不义之言,吾岂苟生者乎?”超遂杀之。(群书治要·三国志)
【译文】阎温,字伯俭,天水郡人。以凉州别驾的职衔代理上邽县的县令。马超包围了凉州所管辖的冀县,形势紧迫。州刺史派阎温秘密出城,(向夏侯渊)告急。敌人发现了他,抓来见马超。马超解开捆他的绳索,对他说:“如今胜败形势已经分明,你为这座孤城请救兵却被人捉住,还怎么表现大义呢?如果听我的话,回去告诉城里,东方不会有救兵赶来,这是你转祸为福的策略。否则,今天就处死你。”阎温假装同意。于是,马超乘车载着阎温来到城下。他朝着城内大声喊道:“大军不出三天就会到达,要努力呀!”马超非常恼怒地责备他,阎温拒不回答。马超又对他说:“你城里的朋友,有愿同我合作的吗?”阎温仍不理睬。于是,马超严厉责备他。阎温说:“事君之道誓死不生二心,你却要让有德行的人说出不义的话,我难道是苟且偷生之辈吗?”于是,马超立即杀死了他。
孔明效忠
【原文】诸葛亮,字孔明,琅邪人也。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唯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谓为信然。时先主屯新野。徐庶见先主,先主器之,谓先主曰:“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先主遂诣亮,凡三,于是与亮情好日密。关羽、张飞等不悦,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羽、飞乃止。成都平,以亮为军师将军。先主外出,亮常镇守成都,足食足兵。先主即帝位,策亮为丞相,录尚书事。先主病笃,召亮,属以后事,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先主又为诏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群书治要·三国志)
【译文】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郡(阳都县)人。他常常把自己比作管仲、乐毅,当时的人并不赞许,只有博望郡人崔州平、颍川人徐庶(字元直)与他友好亲近,认为确实是这样。当先主刘备驻扎在新野县时,徐庶来见先主,先主很器重他。徐庶对先主说:“诸葛孔明,好比是一条伏卧未飞的龙,将军难道不想见他吗?”于是先主便去拜访诸葛亮,一连去了三次(才得以见面),于是与诸葛亮的友好情谊日益加深。关羽、张飞等人为此不太高兴,先主开解他们说:“我有了孔明,就像鱼有了水一样,希望诸位不要再说什么了。”关羽、张飞这才不再说什么了。成都平定后,先主委任诸葛亮为军师将军,先主外出时,经常由诸葛亮镇守成都,充分保证了前方的军粮供应和兵力补充。先主即帝位后,册封诸葛亮为丞相,并主管尚书台的公务。先主病重,从成都召来诸葛亮,把后事托付给他,对他说:“你的才能比曹丕强十倍,必定能安定国家,最终完成(光复汉室的)大业。如果我的儿子刘禅可以辅佐,你就辅佐他。如果他不成器,你可以自己取而代之。”诸葛亮流着眼泪回答说:“我将竭尽辅佐大臣之力,用忠贞的节操来报效(新帝),直到献出我的生命!”先主又下达诏书训示后主说:“你与丞相今后相处,要把他当作父亲对待。”
关公大义
【原文】关羽,字云长,河东人也。先主合徒众,羽与张飞为之御侮。先主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先主使羽守下邳,曹公东征,擒羽以归,拜为偏将军,礼之甚厚。袁绍遣大将军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曹公使张辽及羽为先锋击之。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绍诸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围。曹公表封羽为汉寿亭侯。初,曹公壮羽为人,而察其心神无久留之意,谓张辽曰:“卿试以情问之。”既而辽以问羽,羽叹曰:“吾极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刘将军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终不留,吾要当立效以报曹公,而后乃归。”辽以羽言报曹公,曹公义之。及羽杀颜良,曹公知其必去也,重加赏赐。羽尽封所赐,而奔先主。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为其主,勿追之。”(群书治要·三国志)
【译文】关羽,字云长,本字长生,河东郡(解县)人。先主刘备在家乡招聚人马,关羽和张飞(一同赶去)帮先主免受欺侮。先主与二人同床睡眠,情谊如同亲兄弟。在大庭广众面前,二人在先主身旁整天侍从站立,追随先主应对各种危机,不畏艰难险阻。先主(袭杀徐州刺史车胄后)派关羽镇守下邳县城。曹操东征徐州,生擒关羽后返回,任命关羽为偏将军,给以优厚礼遇。袁绍派大将颜良到白马关去进攻东郡太守刘延时,曹操派张辽和关羽为先锋迎击。关羽远远望见颜良的旗帜和伞盖,扬鞭催马冲进万军之中,刺死颜良,并砍其头颅后拨马返回,袁绍手下众将没有人能抵挡他,从而解了白马关之围。曹操上表朝廷封关羽为汉寿亭侯。开始时,曹操赞许关羽的为人,而仔细观察他的心思却没有长久留下来的意思,就对张辽说:“你试用你们之间的交情去探问(他的心意)。”于是张辽来问关羽,关羽长叹一声说:“我非常清楚曹公对我很看重,但我已受了刘玄德将军的大恩,发誓与他共生死,我不能违背誓言。我终究不会在这里久留,但是我一定要立功报效曹公之后才离去。”张辽把他的话转告曹操,曹操很赞赏他的义气。到了关羽杀了颜良后,曹操知道他必定会离去,重重给予赏赐。关羽把这些赏赐品全部封存留下,然后去追寻先主刘备。曹操的左右想去追击,曹操却说:“他也是各为其主,就不要去追了。”
张昭忠直
【原文】张昭,字子布,彭城人也。孙策创业,命昭为长史,升堂拜母,如比肩之旧,文武之事,一以委昭。每得北方士大夫书疏,专归美于昭。昭欲嘿而不宣,则惧有私,宣之则恐非宜也,进退不安。策闻之,欢笑曰:“昔管子相齐,一则仲父,二则仲父,而桓公为霸者宗。今子布贤,我能用之,其功名独不在我乎!”策临亡,以弟权托昭,昭率群僚立而辅之。权每田猎,常乘马射虎,虎常突前攀持马鞍。昭变色而前曰:“将军何有当尔?夫为人君者,谓能驾御英雄,驱使群贤,岂谓驰逐于原野,校勇猛兽者乎?如有一旦之患,奈天下笑何?”权谢昭曰:“年少虑事不远。”权于武昌,临钓台,饮酒大醉。权使人以水洒群臣曰:“今日酣饮,惟醉堕台中,乃当止耳。”昭正色不言,出外车中坐。权遣人呼昭还,谓曰:“为共作乐耳,公何为怒乎?”昭曰:“昔纣为糟丘酒池长夜之饮,当时亦以为乐,不以为恶也。”权嘿然有惭色,遂罢酒。每朝见言论,辞气壮厉,义形于色。曾以直言逆旨,中不进见。后遣中使劳问,因请见昭,昭曰:“昔太后、桓王不以老臣属陛下,而以陛下属老臣,是以思尽臣节,以报厚恩,使泯没之后,有可称述,而意虑浅短,违逆盛旨,自分幽沦,长弃沟壑,不图复蒙引见,得奉帷幄。然臣愚所以事国,志在忠益毕命而已。若乃变心易虑,以偷荣取容,此臣所不能也。”权辞谢焉。权以公孙渊称藩,遣张弥、许晏至辽东,拜渊为燕王,昭谏曰:“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权与相反覆,昭意弥切。权不能堪,案刀而怒曰:“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尝恐失计。”昭孰视权曰:“臣虽知言不用,而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耳。”因涕泣横流。权掷刀致地,与昭对泣。昭容貌矜严,有威风。权常曰:“孤与张公言,不敢妄也。”举邦惮之。(群书治要·三国志)
【译文】张昭,字子布,彭城人。孙策平定江东开创基业,任命张昭为长史,和他一起到内堂拜见自己的母亲,关系就像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样亲密,民政和军事两方面的公务,一概委托张昭处理。张昭每收到北方士大夫来信,都把治理江东的成绩归功于张昭。张昭想保持沉默不把书信内容报告孙策,则害怕别人以为自己和北方有暗中来往的隐私,向孙策报告吧,又怕不合适,因而进退两难,惴惴不安。孙策得知情况后,高兴地笑着说:“从前管仲辅佐齐桓公,官员们请示事情时齐桓公总是说去问仲父,然而齐桓公却得到霸主之荣。而今子布贤能,我能任用,其所建立的功名岂不是归我了吗!”孙策临死,把弟弟孙权托付给张昭,张昭带领百官立孙权为吴主并辅佐他。孙权每次出外打猎,常常爱骑马射虎,而老虎常会冲上来用前爪抓住马鞍。张昭看到后神色变得严肃,上前说:“将军你这样做有什么得当之处?作为君主,讲求的是能够驾驭英雄、驱使群贤,难道讲求的是在原野上驰马追逐,与猛兽比试勇敢吗?若一旦发生意外,怎么应对天下人的嘲笑呢?”孙权立即向张昭表示歉意,说:“我年轻,考虑事情不深远。”孙权在武昌,有一次与群臣登临长江边的钓台,饮酒大醉。他派人用冷水喷洒在座的群臣,并说:“今天的酣饮,只有大家都醉倒在台上,才可停止。”张昭神色严肃,一言不发,径自出外到车中坐着。孙权让人去叫他回来,然后对他说:“这是为了一起取乐罢了,张公为什么要发怒呀?”张昭回答说:“从前商纣王在池子里蓄满酒浆,酒糟堆成山丘,彻夜痛饮,当时他也认为只是作乐,而不认为是作恶。”孙权默默不语,脸上显出羞惭的神色,于是宣布散席。张昭每次朝见时的进言、论述辞气雄壮严厉,忠义的内心从神色上充分表露出来。他曾经因为直言进谏违逆孙权心意,中间有一段时间不再进见。孙权派皇宫中的使者前去慰问张昭,并请他和自己见面。张昭说:“从前太后、桓王不是把老臣我托付给陛下,而是把陛下托付给老臣我,所以我才一心想尽节效忠,以报厚恩,使得离开人世之后,也有可以称述的事迹留下来。而我思虑短浅,违逆陛下美意,自以为从此埋没,永远被抛弃于荒沟之中,没想到又得到陛下的召见,得以侍奉左右。但老臣我的愚心将用来报效国家,立志进献忠直有益的言论,直到死亡为止。至于改变初衷、另作考虑,以求窃取荣华富贵而获得陛下的欢心,这是老臣我不能做的事啊。”孙权也向他表示歉意。孙权因为公孙渊愿作东吴的属国,决定派张弥、许晏为特使前往辽东,封公孙渊为燕王。张昭劝谏说:“公孙渊背离魏国,害怕遭到讨伐,才远远来(向东吴)求援,愿作属国并不是他的本意。如果他突然改了主意,想向魏国表明自己的忠心,我们的两名使者回不来,不是要招致天下人的耻笑吗?”孙权和他相互争辩,张昭的言辞更加直率恳切。孙权忍受不住,手按佩刀大怒说:“吴国的士大夫进皇宫向朕跪拜,出皇宫则向你跪拜,朕对你的尊敬,也算到极点了!然而你却多次当着众人的面驳斥我,我常常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而杀了你。”张昭把孙权看了又看才说:“老臣我尽管知道说的话不会被采纳,却每次都要竭尽愚忠(直言进谏),确实是因为太后驾崩之前,把老臣我叫到病床边,在遗诏中托付我的那些话(一直铭记心间)的缘故啊!”说完他不禁老泪纵横。孙权也把佩刀丢在地上,与他对面哭泣。张昭的容貌矜持严厉,很有威风。孙权常常说:“朕与张公谈话,从来不敢乱说。”对张昭,全国的人都敬畏他。
责任编辑:孙克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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