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名士王闿运在比对中兴三大臣胡林翼、曾国藩、左宗棠的用人时言简意赅地指明:
“胡文忠能求人才,而不知人才;曾文正能收人才,而不用人才;左季高能访人才,而不容人才。”
这里只谈左宗棠,先不论其有无容人之量的气度问题,能够获得素来狂放自傲的王圓运一句“能访人”的称誉,实在是难能可贵,左宗棠知人之明可见一斑。
纵览左宗棠一生的用人,可见其对人才的要求大致包括以下四端:修正学及经世之学、真八股之士、刚明耐苦、廉干。
左宗棠入仕之前的治学以经世致用之学及程朱理学为主,科名之学为辅。因此,左宗棠对人才的判准也以修习此两门学问之人为轨辙。左宗棠尝言:
“天下之乱,由于吏治不修;吏治不修,由于人才不出;人才不出,由于人心不正,此则学术之不讲也。”
易言之,咸同年间天下动乱不堪,其罪魁祸首可归咎于学者们近百年来专务训诂之学,不修程朱正学,适为“人才之少,由于专心做时下科名之学者多,留心本原之学者少”。
左宗棠对专攻正学之士经常青睐有加,因为“用人之道重才具,尤重心术。才具者政事所由济,心术者习尚所由成也”。对于经世之学,其实与程朱理学可以合而观之,有学者认为晚清理学在士人群体中已经孕育为义理经济观,而左宗棠正是义理经济之学中的佼佼者,故其对人才的要求多以此为准则。他在给女婿兼弟子陶桄的家书中称:
“山居无事,正好多读有用之书,讲求世务。《皇朝经世文编》、《五种遗规》两书,体用俱备,案头不可一日离也。”
义理经济之学确属须臾不可稍离,故选用的人才亦需心向此学。
需要指出的是,左宗棠对崇尚科名之学的士人并非一概否定,他对八股之士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首先,左宗棠认为读书参加科举乃理所当然,所谓“读书非为科名计,然非科名不能自养,则其为科名而读书,亦人情也”,虽然当时人才日渐稀疏与崇尚科名之学有不小的关系,但“其实则贴括之学亦无害于学问,且可藉此磨砺心性。只如八股一种,若作得精切妥惬亦极不易。非多读经书,博其义理之趣,多看经世有用之书,求诸事物之理,亦不能言之当于人心也”。“世人说八股人才毫无用处,实则真八股人才亦极不易得”。
左宗棠对八股人才的论说可谓精彩绝伦,毕竟所处当时的时代环境,要想藤选人才,不可能首先将八股之士完全摒弃,若剔除掉八股之士,可供选择的人才就寥寥无几了。
统而言之,左宗棠认为,科举之学并不可耻,但并非士子修学之最终归宿,读书致用方为上着。时人鄙薄八股之士的风气亦不足取,真八股之士必然淹博经史,潜思所学乃能有所小成。
缘此,左宗棠对修习八股科名之士并非完全视为无用之才,只是不希望士人群趋括帖之学而不晓经世之义。士子可以通过八股谋取进身之阶,更要多读有用之书,万毋以八股为鹤的,应该力争成为能够体玩书理的真八股之士,如斯之人即可视为人才。揆诸左宗棠幕僚,其中不乏笑傲科场的八股之士,如陶模、王柏心、王家璧、周崇傅等人,可见左宗棠对真八股之士仍是求贤若渴。
士子读书向学,并非难事,难在能够将所学施用在适当的事业之中,而士子任事之难则难在能一如既往、持之以恒,故左宗棠对人才的要求就重在“刚明耐苦”。
左宗棠在与幕僚辩论炼才之道时指出:“方望溪先生作李刚主墓志,以刚明耐苦为其得力处,此最是晚近医人妙诀。先从此用力,终不失为有用之才。”正如上文所陈,左宗棠在湘幕中就早己体会到人才在耐苦方面应有所锤炼,否则极易夭折于繁杂劳累的工作之中。
左宗棠的隔代知音秦翰才先生在《左文襄公在西北》一书中论述了左宗棠的用人之道,他认为:“吾们可以把‘廉干’两字,作为文襄公用人的标准。”所谓廉干,即品性方面要求廉洁,能力方面要求能干,颇有德才兼备之意。左宗棠认为:
“廉谨士之一节,不廉固无足论,徒廉亦无足取。”
也就是说,廉洁是人才的基本条件,而无能之辈固然廉洁亦不能为他所用,还需要廉洁之人有较强的工作能力。在其幕中多年的施补华就曾说:“左文襄公重人勤苦之行。”
勤苦之人,左宗棠多认为其廉能,便会给予重用。倘若察觉所用之人豪奢之举,必定将其登之白简。如李耀南,自咸丰十一年(1861)即入左幕,随左镇压太平军,同治七年(1868)又请加入左宗棠西征幕府。而同治九年(1870),左宗棠查“李耀南性喜挥霍,兼广交结,计一年有馀,汇寄之银己数千两”,为此,请将“李耀南革职,永不叙用,并不准投效兵营”,对其惩戒之严厉可见一斑。由此可知,左宗棠用人对廉洁之要求极为严格。
统而言之,左宗棠对人才的要求大抵共有以上四端,但也并非必须满足四项要素才能称为人才,只要满足其中一点即可,毕竟“人各有才,才各有用”气左宗棠对人才的界定标准,成为其能在稠众中识别人才的利器,对其遴选幕僚入幕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责任编辑:王海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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