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杨洁：她是怎样艰难打造经典《西游记》

        86版《西游记》导演杨洁病故的消息，只有简单几个字的发布，却叫从来喧闹的娱乐版块，齐齐寂静下来，明星们纷纷发文悼念，观众们轮番跟着留言，伤感的情绪似潮水一样涌来：这是造就了三十年不朽神话剧标杆《西游记》的杨洁导演，多隆重的赞美，她都当得起！

        但与伤感情怀一道来的，还有感慨。有一种感慨特别流行：《西游记》的成功，不单是杨洁和她的团队的成功，更是年代的产物。八十年代初那个纯真年代，没有小鲜肉面瘫脸，演员各个讲艺术，这才有了精雕细刻的《西游记》，不信换今天试试！

     《西游记》成功，要感谢那个年代？这事，真要多说几句！

       因为就在这《西游记》艰辛拍摄的路程里，真正的困难考验，不止是纯真的艺术追求，还有好些今天年轻人难以想象的坑事。其艰难闯关程度，恰如杨洁生前一句实在话：一年年含辛茹苦经冬夏，几万里风霜雨雪处处家！

       比如几件杨洁导演亲历的坑事，看懂了这些才会懂，造就《西游记》的杨洁，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敬，所谓超越时代的经典，无关年代氛围，只看是否用心做事！

         一：受尽白眼的女导演

         在接拍《西游记》前，杨洁在电视剧业界，已经算是老资格：受白眼的老资格！

         戏曲导演出身的杨洁，大半辈子都在中央电视台文艺部导戏曲，直到五十岁时也冒出导电视剧的想法，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就是不停生闲气！

         当杨洁刚给文艺部主任提出想法，说想尝试电视剧时，接着就给挖苦一顿，执导戏曲《香罗帕》时，突然灵光一现，把故事从舞台搬到颐和园里拍，出炉后就大受好评，还以3万美元卖给夏威夷电视台，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3万美元。而给国家挣来这么大一笔钱的杨洁，却又挨了领导一顿骂，理由是能在舞台上拍为什么要多花钱？

        以杨洁自己的话说：这是因为“我没有上过正规学院而妄加的歧视”！

        更坑的还在后头，在接拍《西游记》前，杨洁完成了中国电视剧史上开天辟地的力作《崂山道士》。这部本来由中央电视台和广播电视剧团合作拍摄的神话剧，没开工就碰上中央台翻脸，申请的几百块钱经费不给。幸亏广播电视剧团仗义，这笔钱也认掏了，这才有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度火热的《崂山道士》。杨洁本人也扬眉吐气，甚至还给央视领导一句豪言：“不是我不会拍电视剧，是你不让我拍！”

        但接下来却是继续坑，《崂山道士》火了，杨洁接着上马《女秀才》，中央台倒是一开始支持，转眼到1981年2月，一切开工准备就绪，中央台又是冷冰冰一道命令：《女秀才》停拍！忍无可忍的杨洁，这下也终于忍够了，抗争石沉大海后，干脆一个请调报告：不干了！

        也就是在这最心灰意冷的时刻，中央电视台的新任副台长洪民生，出人意料的在1981年的文艺部组长会上，向杨洁问出了一个书写中国电视剧历史的问题：“杨洁，要是让你把《西游记》拍成电视剧，你敢不敢接？”杨洁楞了一下，然后一句铿锵回答：“有钱就敢！”

         对于规模庞大的老版《西游记》铁杆粉丝们来说，这是一句多么值得感谢的话！

         二：一台摄像机的神剧

          老版《西游记》一个出名的艰苦事，就是绝大多数拍摄历程里，都只有一台摄像机可用！那些无数80后90后观众记忆里，美轮美奂的剧情画面，都是那一台伤痕累累的老机器完成的。

        这事的艰苦程度，听听杨洁开机前的一桩遭遇就知道。当时杨洁跑去北京电影制片厂，想商量借调几个人。正好在院子里碰上北京电影制片厂的一位知名导演，对方一见面就眉飞色舞，告知杨洁一个爆炸新闻：不单你中央台要拍电视剧《西游记》，北影厂也要拍电影版《西游记》！

        这电影版《西游记》的规模，比起杨洁寒酸的电视剧版，简直就是土豪级，照那导演当面给杨洁兜的底：连造型师都不用北影厂的，专门从美国请好莱坞级别的。摄像机都不用电影厂的，专门申请资金，从国外进口最高档的，甚至要买当时罕见的水下摄影机。一听杨洁要从北影借人，也赶紧好心劝告：美国的好，拍出来的东西真。对这热情劝告，杨洁就一句心酸回答：“我们就用中国的吧，不然就没有钱拍戏了。”

        后来的事，我们当然知道，电视剧版的《西游记》经典了，电影版的美国风的《西游记》?没影了！

        杨洁的《西游记》，从头到尾就是这样寒酸的坚持着。一台摄像机拍的有多苦？说几个技术环节就知道，最简单一个桥段，孙悟空被唐僧念紧箍咒疼的打滚，一台摄像机怎么拍？摄影师直接扛着摄像机踩梯子，在孙悟空的头顶上来回拍，不留神就摔骨折。

        比这更难的是拍兔子，就是《智激美猴王》里追兔子的桥段，真要摄影师扛着摄像机追着兔子跑，助理人员扛着设备跟着摄像机跑，一跑跑一串，最后兔子跑没影，人全累抽筋！

        最危险的一次，沙僧大战的戏码，摄影师要躺在地下拍，结果演沙僧的闫怀礼不留神直接摔下来，一下砸在摄影师身上，人和道具设备共一百七十多公斤砸上来，摄影师直接被砸晕！

        这位从头累到尾的摄影师，就是杨洁导演的爱人王崇秋老师，一万多个精彩镜头，就是这样拍出来。赶上重大场面，更要长时间纹丝不动，一场万马奔腾的拍摄桥段上，王崇秋在被毒马蝇叮咬的情况下坚持拍摄，结果伤口化脓，最终感染了白癜风。

        什么叫专业精神？这样的专业精神与年代无关，任何时代，值得敬重且永不过时！

        三：要命的司机

       《西游记》拍摄时，一个当时常被诟病的话题，就是去风景区采景。

         在今天看来，剧组去风景区拍戏，是给风景区带来广告效益，人家欢迎还来不及。但在当时说，那时的风景区，还没有这观念，在好些景区看来，跑到自己地盘上拍戏，那是给自己找麻烦，躲还来不及！

       当时杨洁选中了黄山做拍摄景区，兴冲冲前去考察，来之前先打电话，对方就十分抵触，反复说接待有困难。杨洁的助手李成儒，就是今天出名的老戏骨李成儒反复恳求，这才勉强派来辆车，没想到上了车，又碰了个冷冰冰的司机，见了杨洁一行人就没好气，开车的时候故意开着车窗户，那是三月倒春寒的时候，又是往寒冷的山上爬，外面雨夹雪呼啸往里钻，求司机关一下车窗，只求来一句恼火的话：“谁叫你们这时候来”。

       这样的态度，在杨洁当时去过的各个景区里，其实并不算稀罕，老版《西游记》里那些美轮美奂的自然风光，就是这么顶着压力拍出来，然后陆续火热播出，火了后却还招来流言，说剧组打着拍戏旗号游山玩水。闻听流言的杨洁，当时说了句愤怒到无奈的话：游山玩水？叫他们来试试？

       结果说来还真来了，财政部广电部中央台三家联合组的调查组，进驻《西游记》剧组一顿严查，跟着剧组同吃同住，最后带队的领导说了句叫杨洁泪奔的话：“没想到《西游记》剧组是这样的，来了才知道你们是这么辛苦！”

        领导感动后，接着也发了福利，第二台摄像机终于在杀青前送到了，而且剧组每个成员，每人发一件风雨衣。这风雨衣在当时风餐露宿的条件下，真是雪中送炭，没想到大家盼星星盼月亮，风雨衣盼来后却傻了眼：这批风雨衣包给一家乡镇企业做，做出来却成了假冒伪劣，以杨洁的话说，大小不合适就算不错的，有的袖子都反了，还有的衣兜弄没了，就是没几件能穿的，还是没用上！

       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历经这样多的坑事，杨洁导演带着他们的团队，依然完成了经典的《西游记》！这样的过程，让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抱怨身边的年代不好？

       有一句上世纪的摇滚励志歌词，也许十分适合这部经典电视剧，和呕心沥血的杨洁导演：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以理想的名义，表达对已故杨洁导演深深的敬意，祝福每一位为理想奋斗的朋友！

                         责任编辑：王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