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还是在那里,供老师居住的瓦房子老早就已经拆了,但我们离开得更久,老师们很多都已经退休了,陪着我们走过童年,但仍然坚守在岗位上的老师,岁月毫不留情地爬上他们的脸庞,剥去了光彩。当我们都扼腕深叹流年似水的时候,他们又如何逃脱得了容颜苍老的命运?
那时候,不曾想到今天的模样,只知道此时此刻此事,也许是人小,脑袋也小。而今看来,似乎一切本来就是这样的,接受了凡此种种,并淡漠了这种种,包括那个更加神志不清,精神错乱,人事不省的女人。
女人的一家子曾经住在那瓦房子里,学校进门的右侧,母亲是老师。在我们上一年级的时候,我才知道她的存在,那时,终日被锁在屋子里的她神经发作,掀了瓦,要从屋顶上爬出来,几个人拼了命拉住她的脚,用门夹着,那女人疯狂的挣揣,学校的人都围观过来,带着恐惧,我远远的看着,不知道后来她是怎么被制止住的,因为上课铃声响了。
那一幕我看得真真切切,然而,奇怪的是,我并不因此而怕她,在她正常的时候,我会觉得她其实长得还不错。她原来是很好的,听说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所以才疯的,至于是什么样的刺激,各种说法不一。她是受过教育的,因为她会写我的名字,当她问我的名字的时候,我说出了我的名字,名字很多的笔画,她拿着粉笔在水泥兵乓球台上写下我的名字,那时觉得她的字写得很美很娟秀。
后来,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她,以年来计算,听说被送回去了。记不清楚是四年级还是什么时候的一个暑假,我独自一人走到学校门口,铁门锁着,左边角落蹲着一个人,双手抓着铁门,叫了我的名字,此时的我,怀着丝丝的害怕走了过去,女人的精神恍惚,处在清醒与混沌之间,她说我鲜红色的健美裤很漂亮,之后的事,我记不清楚了,只是惊讶她竟然是记得我的。
如今的她,怕是连自己的亲人也是记不得,很多年前,她的一家搬离了学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她始终记得回学校的路,臃肿肥胖的身躯,走起路来却显得那么灵活轻快,只是,没有再见她清醒过。隔了很久之后,一个晚上,再次在学校门口见到她,我发信息给大奔哥说,一看过去,有个强壮的男人袒露着前胸,到他旁边的时候,一股臭味,才猛然发现是她,吓得我胆子都快跳出来了,幸好前面有个人,那女的也朝旁边的两个男的走去。之所以如此害怕,因为是在晚上,因为她会扑上来打人,会用很大的石块砸人。面对他,我的同情心并没有能够湮没伴随而来的厌恶之情。对于她,无论何种态度,都不能再使之受到一点点的情感上的伤害,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混沌,她的出现却是对另一个世界的侵扰。
当她趿拉着一双脏且破的拖鞋,衣衫不整地走在路上的时候,路过的人畏然避开,不愿靠近,唯恐惊动她的世界,惹起不必要的麻烦。而她,依然固我,旁若如人,如行尸走肉,她的存在似乎没有任何的意义和价值。但,也许,在她混乱的世界里,有着某个美丽而凄凉的故事,有着某种细腻而深刻的情愫在牵引着人事不济的她,如若不然,为何她记得回学校的路,为何她总是要往学校去,无论离了多远?我不知道曾经她的梦在何处,但此处关情。
责任编辑:何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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