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对名士批判很多,左宗棠在教子家书中更是一针见血指出名士的症状、原因与后果,力戒儿孙沾染名士气。
勿为名士
这个标题摆在眼前,你心里也许会直犯嘀咕:名士究竟有什么不好?在眼球经济时代,名利就如同硬币的正反两面,是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有名必有利,谁会傻到跟名利过不去?何况美女对名流趋之若鹜,名人效应能给她们带来许多意外的惊喜,沾了大咖仙气,她们的生活就会多彩多姿。往昔,“嫁为名士妻,修到才子妇”是绝大多数知识女性的梦想。近日,也只须改动一个字,将“才子”更改为“公子”,就能与潮流无缝对接。再者说,是真名士自风流,又有哪位名士肯砸掉自己的金字招牌,一夜之间重返路人甲、路人乙的行列?
不用着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不妨先看看古人是如何批判名士的。
名士者,世界至不祥物也。其为祟,小之足以害家,大之足以祸国。古今贪冒之徒,多属一时知名之士。若扬雄、刘歆、谯周、魏收、褚渊、石崇、冯道、陶谷,皆名士也,或为篡贼之走狗,或为江湖之大盗,或为贰臣,或为秽吏,为百世所鄙弃。
这段话义正词严,罗列出来的名士的确与圣贤相差甚远。然而它似乎有点以偏概全,天下名士千差万别,并非全是这类货色。
清代朴学家段玉裁有个天分极高的外孙——龚自珍,老外公看着外孙成长,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和忧的内容竟完全相同:这个孩子夙慧惊人,压根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他难学难懂的。老外公对外孙只有一个要求:
努力为名儒,为名臣,勿愿为名士。
老外公担心什么?名儒有学问依托,名臣有功德支撑,名士则很可能误入歧途,只会从满世界里寻来一大堆磨难。
龚自珍成年之后,好色好赌。他不喜欢坐冷板凳,自然做不成名儒。他敝屣权贵,粪土王侯,自然也做不成名臣。他任性使气,不拘细行琐德,公开扬言:
愿得黄金三百万,交尽美人名士,更结尽燕邯侠子!
真是意气飞扬,这恰恰是那位九泉之下的老外公最不愿看到的。龚自珍我行我素,放浪形骸,他不做名士,世间谁还有资格做名士?
龚自珍狂名满天下,五十岁就把自己玩成了不解之谜的暴毙。中年之后,他也有过悔悟,想过痛改前非,却始终未能实现剧情的反转。龚自珍曾作《示儿诗》:
虽然大器晚年成,卓荦全凭弱冠争。
多识前言蓄其德,莫抛心力贸才名。
他劝告两个儿子:年轻时要努力打拼,才可望大器晚成,积累高尚的品德是当务之急,千万不要浪费心力去追求才子的虚名。有道是,言传不如身教。龚自珍的这首诗算是白写了,长子龚橙比他更有“魄力”,浪迹江湖,混迹洋场,成了个浑不吝的名士,最终在世人的唾沫海中遭到灭顶之灾。父与子,经历的都是梦魇般的人生。
名士普遍爱走极端,不爱走中间路线,要么太叛逆,要么太投机,前者招忌,后者也并不讨喜,二者属于偏门,与正路背道而驰,于自身,于社会,多有伤害,少有裨益。真名士尚且无关乎福祉,准名士和伪名士就更不在话下了。
晚清重臣左宗棠曾在家书中教诲儿子:
吾尝谓子弟不可有纨绔气,尤不可有名士气。名士之坏,即在自以为才,目空一切,大言不惭,只见其虚矫狂诞,而将所谓纯谨笃厚之风悍然丧尽。故名士者,实不祥之物。从来人说“佳人命薄,才人福薄”,非天赋之薄也,其自戕自贼、自暴自弃,早将先人余荫、自己根基斫削尽矣。又何怪坎坷不遇,憔悴伤生乎?戒之!戒之!
左公指出了名士气的各种症状和此病发作的不良后果。名士究竟是何怪物?一目了然。
邹容的《革命军》以言辞激烈而著称,他对名士的概括充满了讽刺意味:
名士者流,用其一团和气,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声音律,六品官阶,七言诗句,八面张罗,九流通透,十分应酬之大本领,钻营奔竞,无所不至。
这种角色,无论哪个时代都会有他们寄生的土壤,也都会有他们表演的舞台。说到贡献,他们就只能把头低到尘埃里去了。
当今社会,资讯发达,信息畅通,名士露面、走穴、出风头、当麦霸的机会更是多到用之不尽,而其真才实学入不敷出,往往捉襟见肘,令心明眼亮的听众、观众大失所望。其实,正常社会最短缺的并不是这种哗众取宠的名士,而是与人为善、成人之美的绅士。
绅士的特点非常明显:他们有恻隐之心,有是非之心,有羞恶之心,有辞让之心,能够合理地平衡私德和公德。他们不一定著名,大多数绅士默默无闻,但可以肯定,他们才是整个社会最坚实的根基。
责任编辑:王海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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