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夜花街十里长,满城男女鬓衣香。人潮灯下浑如醉,争看春秾初上妆!
上面这首小诗,描绘的是广州春节前夜花市的热闹景象。它是我20年前写的。那时候自己正当盛年,逛花市时有一种“青春作赋”的感情,仿佛心灵被一根羽毛撩拨着,十分舒畅;又好像喝了一杯香甜的醇酒,感到微醺,因而也就断续写了几篇关于广州花市的抒情小品。但是,从那以后,我已经有十多二十年不写这样的文章了。粉碎“四人帮”后,已有百多年历史的广州迎春花市,又从零落销歇中复苏过来,而且像海水有小潮、大潮似的,在迎接建国三十周年的今年,它涌起了特大高潮,市里各区都设立了中心花市,许许多多公园也都设立了迎春花会。如果把这些香气缭绕的花街连接起来,“十里花街”,真是如实的写照。数日之间,不但吸引了广州的百万居民,还引来了国内许多远道的旅人和香港的30万游客。几家电影制片厂的摄影师们也纷纷争着到处拍摄镜头。看着这番景象,我不禁又想执笔再描写一下广州所特有的这番情景了。
广州,地处承受“阳光之吻”的亚热带,北回归线就在它城北不远的地方穿过。太阳的直射线,一年四季,不断在南回归线和北回归线之间移动。立春的时候,阳光从南回归线北移,广州很快就感受到春天的热力了。好像是童话中所描绘的,穿着银光闪闪的锦裳,振动着金色的翅膀、一路撒着花瓣而来的春姑娘,踏着南海波涛,登上了中国大陆的名城广州。从南到北,一直走到北方的黑龙江,差不多用了5个月时间。春姑娘走路的速度不能算很快,大概每天约莫走70里。然而在她轻盈步履走过,袍袖拂到,目光注及的地方,冬眠的动物睁开眼睛了,叶芽舒展了,花蕾结了起来和慢慢绽开了。实际上,春姑娘在春节之前就已经踏上南国的土地,农历12月间,你在广州到处都可以看到她的踪迹。广州一些街道两旁开蝶形花的紫荆树,早在迎春花市举行之前,就已经缀着累千累万蝴蝶般的鲜花,很使人想起云南省的“蝶泉”。还有一种叫做“爆竹花”的藤蔓植物,种于地面,攀缘上升到屋顶或者花棚之上,然后又从上面悬挂而下,它那一串串密集的黄花苞,开的热烈极了,像一串串正在燃烧的爆竹。南国的人们每逢看到市内和郊区紫荆树、爆竹花开花,正像听到春天的使者奔跑报讯一样,知道春天来了,花市快要举行了。今年,紫荆树和爆竹花,都开得多么灿烂呵!
在广州经常可以见到热带、亚热带的植物,它们表现了异常顽强的生命力。榕树的气根伸到泥土里,就可以长成新的树干,以至于一株榕树可以辗转繁衍,形成一个小小的树林。栀子树的树头,把它掘了回来,养在清水盆里,就可以长出片片绿叶,这就是鲁迅也称道过的盆栽“水横枝”。种类繁多、五光十色,有“沙漠美人”之称的肉质植物,在广州可以长得十分之好,能够开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瑰丽鲜花,甚至在冬天也没有例外。还有许多国外的嘉树名花不断被引种进来,品种相当纷繁。有一种香馥得令人陶醉的花,名字叫做“含笑”,是从新加坡引种进来的。另有一种娇妍艳丽超过了它的花,样子很像马蹄莲,叫做“唇苞花”,是从斯里兰卡引进来的。还有的人家,客厅里放着一碗清水,里面放着一小段枯木似的东西,它居然能够抽芽发叶,原来那叫“巴西铁树”,是从美洲引进来的。这种树,把它像手臂似的树干,锯成几寸一段,样子就像段段枯木一般,只要有适当的气温,一浸到清水里它就抽芽发叶了,一栽到泥上里它又变成一株新的树木了。由于这座花城具有这样的气候条件,交通便利,归侨众多,既可以从国内各地,又可以从世界各地引进许多名花异卉,它出现了一批批花农花匠、园艺巧手,盆栽名家,花卉画师,就是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在具有这一切条件的广州,形成了春节前夜几乎倾城的人都到花市去看花买花的诗情画意的风俗。既是一种顺理成章的事态,也是一种群众愿望的升华和结晶。国内外有各种各样的节日,有些节日,是纪念国家的独立、民族的翻身,纪念抗暴,缅怀先烈的。国内有些节日,是要赏月、划船、登山、看灯的,国外有些节日,是要泼水笑闹、围观美人、骑马比赛、化装作乐的,五花八门,形形色色,拨开宗教迷信和民族传说的薄雾轻纱,它们都多少寓有好整以暇、舒展筋骨的意味。节日也是各式各样生活情趣的喷发口。面对这林林总总的节日,南国花城里的人们很早就说:“不够!应该还有这么一个节日:设法使各种鲜花集中开放,列置长街,大家都来赏花买花,热闹一场!”迎春花市,就体现了这种心理而逐渐形成。这不仅在中国,就是在世界上,也是别开生而,堪称放一异彩的了。
花市,今年照例设立在一条条大街上,这些地方临时搭起了花架,那模样儿很有点像马戏的看台,一级一级,置满了盆栽和花束。更有一些摊档,是专门贩卖桃花、梅花、吊钟的,看那些摊位,又像是一个小小的树林。今年花街的花果树木特别多,因为市郊的花农加意栽培。
责任编辑:何妹 |
网友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