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树生长在山野之中,察山川之灵气,得天地之精华,具有独特的察性,被人们视为“草木之灵者”而备受钟爱。身为灌木,默默生长在山野丘陵,寒冬不凋,四季常青,无论是艳阳高照,还是云遮雾罩,绿色的叶片总闪耀着光亮。它既不似苍松迎风而掀怒涛,也不像翠竹临空摇曳而引人注目,天然地富有谦谦君子之风,为装点锦绣河山,为造福人类而默默奉献。
图为:武夷岩茶(大红袍)
客观的自然条件决定了茶性微寒,味醇而不烈,使人提神醒脑而不过度兴奋以至迷惘、狂躁。早在庸代,裴坟在《茶述》中就指出茶叶:“其性精清,其味浩洁,其用涤烦。”韦应物在《喜园中茶生)诗中也说:“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此物心灵味,本自出山原。”出自山原的茶叶,天然具备精清、浩洁、雅静的品性,微寒、味醉的特性,与一般烈性饮料大不相同,饮后会使人更为宁静、冷静、闲静。因为它对人类文明进程所发挥的作用,曾被誉为“智慧的静穆”。饮茶的这种效应,也体现在茶艺操作的过程中,使得茶艺也具有同样的功能。这一现象自然会引起儒家的注意和重视,因为与其学说思想有共通之处。
儒家是由春秋时期的孔子所创立,经过战国时期孟子、苟子等人的丰富和发展,成为一个完整的析学思想体系,至西汉武帝时期,罢RLl百家,独尊儒术,给儒家确立了正统地位,两千多年来成为中困的正统哲学思想,也成为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人生观的核心,对他们人格理想的形成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濡家的人生观是积极的,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作为他们的人生信条和奋斗目标。孺家积极人世的思想使得古代文人非常关注社会秩序的稳定和人际关系的和谐,高度重视人们道德教化和人格理想的建设。儒家认为人格、道德的建立要从自身做起,然后推己及人去影响社会、改良社会。即先要修身、齐家完善自己,然后才能达到治国平天下的远大目标。因此也使儒家具有较强烈的功利思想,即使是在日常生活中,也常常要赋予伦理道德的理想色彩。当他们介人茶事活动中,很快就发现茶的特性与儒家学说的主要梢神是很接近的,是儒家思想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个理想载体。他们不但自己陶醉于茶事之乐,而且还要使之发扬光大,推向社会,让更多的人从中得到生活的乐趣,同时也受到儒家教化的熏陶。
儒家是农耕社会的产物,相对于游牧社会而言,农耕社会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是属于静态的,农耕文明是一种静态的文明,因而儒家哲学的特点之一就是静。《礼记·乐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正义曰:“言人初生,未有情欲,是其静察于自然,是天性也。”所以儒家认为静是人的天性。因此儒家以静为本,致良知,止于至善。(礼记·大学》一开篇就强调指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礼记·儒行》也说:“儒有澡身而浴德……静而正之。”疏曰:“静退自居,而寻常守正。”《沦语·雍也》又说:“仁者静。”注曰:
“无欲故静。”疏曰:“一仁者本无贪欲,故静。”可见儒家很强调静的作川。孺家不但以静作为修身养性、澡身浴德的一种重要手段和方法,还以虚静之态作为人与自然万物沟通的智慧渠道。北宋文学家欧阳修的审美观曾主张“闲和、严静、趣远”的高逸境界。这里的“静”与“和”结合在一起,是典型的儒家之“静”。北宋理学家程颇在《秋日偶成》诗中也写道:
闲来无事不从容,
睡觉东窗日已红。
万物静观皆自得,
四时佳兴与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
思入风云变态中。
富贵不淫贫戏乐,
男儿到此是豪雄。
以静观之态与四时万物(包括众人)沟通.是典型的孺家观察事物的态度和方法。因此宋徽宗就发现茶叶具有这个难得的特性,他在《大观茶论》中指出“茶之为物”其品性和功效之一就是“冲淡闲洁,韵高致静”。即冲淡闲洁的茶性和高雅的神韵会将人们最终导人“静”的境界。孺家的艺术观也就由此而导人茶道精神中去。
茶叶的平和、冲淡、闲洁的特性很早就被儒家文人们所注意,并将之与儒家的人格思想联系起来。如北宋文人晃补之在《次韵苏翰林五日扬州古塔寺烹茶》诗中就说:“中和似此茗,受水不易节。”比喻苏轼具有中和的品格和气节,如同珍贵的名茶,即使在恶劣的环境中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节操。
中和是儒家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思想。孺家经典著作之一《礼记·中庸》指出:“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意思是心不为各种感情所冲动而偏激,处于自然状态,就是中。感情发泄出来时又能不偏不倚,有理有节,就是和。这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共同规律,
能达到这种状态,自然会天地有序,万物欣欣向荣。
中和是儒家中庸思想的核心部分。朱熹《中庸章句》注释:“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庸,平常也。”“和”也就是指不同事物或对立事物的和谐统一。它涉及世间万物,也涉及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包括人际关系的协调,因此“和”也就成为儒家礼仪中的最高原则,故《论语·学而》强调:“礼之用,和为贵。”《礼记·儒行》也指出:“礼之以和为贵。”疏口:“濡者用之,则贵贱有礼而无间隔,故云‘以和为贵’也。”
《周礼·辐人》说:“和则安。”《丰L记·乐记》则说:“和,故百物不失。”“和,故百物皆化。”《周易·说卦》:“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疏日“圣人用之,上以和协顺成圣人之道德,下以治理断人伦之正义。”可见,“和”在儒家思想中的地位极为突出,它扩展到社会文化范畴,其内涵非常丰富,包括了中和、和谐、宽和、和勉、和合、和光、和衷、和平、和易、和乐、和缓、和谨、和煦、和雾、和售、和羹、和戎、交和、和胜、和成等诸多概念。这些思想意识在儒家文人的脑海中是根深蒂固的,当他们在沏泡其性中和的茶叶时,会产生联想和共鸣,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茶艺操作中体现出来,自然就会反映到茶道精神的观念中去。
儒家不但将“和”的思想贯彻在道德境界中,而且也贯彻到艺术境界之中,并且两者是统一的。但儒家总是将道德摆在第一位。他们首先要求自己保持高洁的情操,然后在茶事活动中刁‘能体现出高逸的中和美学境界。因此无论是煮茶过程、茶具的使用,还是品饮过程、茶事礼仪的动作要领,都要不失儒家端庄典雅的中和风韵。儒家也就将茶道视为一种修身养性的过程,陶冶心性的方式,体验天理的途径③。正如有学者指出:中国茶道精神的核心就是“和”。“和”意味着天和、地和、人和,意味着宇宙万事万物的有机统一与和谐,并因此产生实现天人合一之后的和谐之美。“一个‘和’字,不但囊括了所有‘敬’‘清’‘廉’‘俭’‘美’‘乐’‘静’等意义,而且涉及天时、地利、人和诸层面。请相信:在所有汉字中,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和’更能突出‘中国茶道”内核、涵盖中国茶道文化精神的字眼了。”
山上可证,“和”确实是儒家的核心思想,也是中国茶道的灵魂。
雅是在“静”“和”基础上形成的一种气质,或者说所体现的一种神韵。它也是中国茶艺及茶道精神的主要特征之一。
江西姿源茶艺的(文士茶),讲究的就是“三清”“三雅”。“三清”是指汤清、气清、心清。“三雅”是指境雅、器雅、人雅,也就是品茗的环境要幽雅,泡茶的器具要高雅,品茗的人士要儒雅。⑤福建安溪“功夫茶”所追求的精神理念是“纯、雅、礼、和”,其“雅”的具体内涵为:“茶艺之韵:雅。沏茶之细致,动作之优美,茶局之典雅,展茶艺之神韵。”⑥各地的茶艺演示也大多体现这一特点,如湖南医科大学茶艺队所编创表演的《清明雅韵》茶艺,表现的是一群明清时期的大家闺秀在一边弹琴吹箫一边品饮香茗,非常文静典雅。用“雅韵”作为标题,可见编创者也是认为中国茶艺的神韵就是“雅”。
显然,茶之“雅”与儒家学说所讲究的“雅”有共通之处,因而儒家将茗饮称为“雅尚”。宋徽宗在《大观茶论》中就说过:处于太平盛世的“缙绅之士,韦布之流,沐浴膏泽,熏陶德化,盛以雅尚相推,从事茗饮”。雅是濡家文化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儒家的许多著作经常喜欢取名为雅,《诗经》有大雅、小雅,经书有《尔雅》《广雅》《尔雅》:“雅,正也。”雅的本意包括正确、高尚、文明、美好、规范等内涵,与雅组合在一起的词语全都是褒义词,如:高雅、儒雅、典雅、文雅、风雅、幽雅、优雅、闲雅、清雅、淡雅、素雅、秀雅、古雅以及雅观、雅驯、雅量、雅致、雅洁、雅尚、雅鉴、雅嘱、雅志、雅言、雅趣、雅正、雅号、雅人、雅士、雅意、雅座等。雅的对立面就是“俗”。与‘’俗”组合的词语多半是贬义词,如俗气、俗套、俗子、俗人、庸俗、粗俗、恶俗、陋俗、鄙俗、俗不可耐等。
孺家最忌俗,“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认为俗人是不大懂得品茶,不会欣赏茶的芬芳。《荀子》对“俗人”的定义是:“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即不学无术、不讲正义、唯利是图者就是俗人。即使是读过书有文化的儒者,如果品格低下,心术不正,胸无大志,(荀子》也称之为“俗儒”。一沽“俗”字,就不能成为茶人。明代屠隆(考梁余事》卷三“茶笺”曾说:“使佳茗而饮非其人,犹汲泉以灌篙莱,罪莫大焉。有其人而未识其趣,一吸而尽,不暇辨味,俗莫大焉。”在儒家看来,俗人不懂品饮之道,只有脱俗的雅士才能成为茶人。或者反过来说,品茗实践(茶艺)可以使人脱俗、文雅、高尚,因而儒家就特别重视饮茶之道。这是因为濡家不仅是将“雅”作为个人修身养性的目标,而且更重视将“雅”普及于社会群体,以提高大众的道德修养,其重要的手段之一就是品茗之迸。最典型的就是唐末刘贞亮《茶十德》中所指出的:“以茶利礼仁,以茶可雅志(心),以茶可行道。”赖功欧先生对刘贞亮的“雅志”说给予很高评价:“‘以茶可雅志(心)”’乃古今绝妙之提法,非通儒无以出此命题,非高道无以出此概念。‘雅’与‘志’一联结,生发出许多极有意义的思想,这无疑首先是因为它与濡家的人格思想发生了最为直接的联系。”⑨
“志”在孺家经典中是指人格精神趋向于一个较恒定的、具有真正价位的目标。同时,“志”又是“道”的体现,是心之本体。所以孔子提侣“志于道”。“立志”就是意味着“至诚一心,以道自任”。的孟子认为不动心就是“持其志”,“不动心有道”。“志”作为人道、性理的负载者,既是个体与群体亲合的心灵纽带,又是保持个体相对独立而不同流合污的精神柱石。而从个体的人来看,“志”又与人的后天修养密切相关,因而就有一个“养志”的问题。孔子提出’‘隐居以求其志”,孟子称赞过曾子善养志,至宋二程开始形成“养志说”,认为天理本存于心,所以主张养。人而无志,则类于禽兽,故需大力培育、养护。儒家的养是指自律的意志的锻炼,着重以至诚之道养其志,使人的品格更加高雅、圣洁,即通过“熏陶德化”来建立儒家的理想品格。在长期的品茗过程中,儒家自然会发现品茗实践和茶道精神的形成正是“雅志(心)”的一种理想途径,以茶之雅来培育人志之雅,使茶性与人性相契合,使茶道与人道相交融。于是由茶性之雅到茶艺之雅,再到茶道之雅,最后造就茶人之雅,这是孺家对中国茶文化的一大贡献。
责任编辑:王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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