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啼序之八》（ 劉夢芙）

（南宋淳熙丙申<1178>冬至日，姜白石過揚州，作自度曲《揚州慢》，寫金兵南侵後州城殘破之悲。至洪楊之亂及抗戰期間，晚清詞家蔣鹿潭、女詞人丁寧亦先後作《揚州慢》，三詞皆蒼凉沉痛。余讀《水雲樓詞》，尤感慨于鹿潭身世，乃成此闋）

     蕪城屢經浩劫，弔當年廢址。有詞客、異代來游，一例霜鬢憔悴。念紅藥、橋邊在否，無聲冷月浮煙水。感悠悠，徘徊凝佇，黍離歌起。

     片葉飄零，繫舸蓼渚，聼征鴻遥唳。損眉萼、相伴蕭娘，夜闌吟苦難寐。抱孤憤、寒星劍指；奈銀甲、秋心彈碎。痛蒼生、烽火燒時，萬家都燬。

     遮塵障扇，賭墅圍棋，儘廟堂昏醉。空極目、玉京天上，絳闕雲封，半壁東南，怪蛟濤沸。蹉跎老去，書生何用，乾坤俯仰栖無地，恨平生、枉學屠龍技。神州但見，滄桑幾度輪回，凄絕杜陵身世。

     朱樓又建，碧眩華燈，照裊香舞袂。每太息、鶯鶯嬌囀，不管興亡；燕燕營巢，只貪酣睡。寶筝絃急，瓊簫聲軟，後庭依舊多商女，笑騷人、獨醒還揮淚。銷魂宜到花間，莫夢羲皇，酒蠲塊壘。

<注>1、鹿潭《琵琶仙》：”彈指十年幽恨，損蕭娘眉萼。今夜冷、篷窗倦倚，為月明、强起梳掠。怎奈銀甲秋聲，暗回清角”。《虞美人》：”銀潢何日銷兵氣，劍指寒星碎。遥憑南斗望京華，忘却满身清露在天涯”。《揚州慢》：”問障扇遮塵，圍棋賭墅，可奈蒼生？”2、譚獻《復堂詞話》：”《水雲樓詞》固清商變徵之聲，而流别甚正，家數頗大，與成容若、項蓮生二百年中，分鼎三足。咸豐兵事，天挺此才，為倚聲家杜老。”清末及民國間詞家，多受鹿潭詞影響。

<附錄>

蔣春霖<鹿潭>《揚州慢》

<癸丑十一月二十七日，賊趨京口，報官軍收揚州>

野幕巢烏，旗門噪鵲，譙樓吹斷笳聲。過滄桑一霎，又舊日蕪城。怕雙雁歸來恨晚，斜陽颓閣，不忍重登。但紅橋風雨，梅花開落空營。

劫灰到處，便司空見慣都驚。問障扇遮塵，圍棋賭墅，可奈蒼生？月黑流螢何處，西風黯、鬼火星星。更傷心南望，隔江無數峰青。

丁寧<懷楓>《揚州慢》

<十月二十七日南行道中，1937年>

哀角吟霜，倦雲低壘，峭風滲透離魂。過烟蕪一霎，認拾翠前村。自湖上笙歌散後，柳疏蓮謝，難罄孤樽。只凄凉，鷗鷺依稀，殘夢猶温。

舊游漫溯，怕重來、憑弔無痕。待紫塞烽銷，青溪渡穩，往事誰論？北望故園何在，家國恨、暗逐輕輪。又斜陽如血，歸鴉喧趁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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