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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嘉义有个塔老子。这个“塔”还是这个“蹋”亦或是这个“榻”，我都不知道。他的故事我是走村串户听来的，挺有味。可惜他死蛮多年了，不然冲着他那“将军”的身份，我用“老鼠打洞”般的精神也要去找他讨点打仗的故事。
国民党统治时期，塔老子还是后生伢子，跟着一个闹革命的本地人离开家乡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到解放后就被授了“少将”军衔，当了个中央的粮食部长。可惜他只会打仗，不曾读书。战后，他坐在办公室里看那些文诌诌的书如看蚂蚁在慢慢蹭路。心里焦躁劲上来就回家乡住段时光。我要写的事就是他在家乡的这些日子里发生的。
那时正值人民公社，嘉义街上有个公家的收猪站。塔老子家里喂了几头大肥猪，准备第二天送去收猪站。有个邻居来告诉他:送去的猪，每头要除很多斤潲水。
塔老子不当回事，他告诉儿子，“猪是送给国家的，咱们不能让国家吃亏，送猪之前，不能给它吃一点东西，指甲大的都不能吃”。
他的儿子非常孝顺，听了父亲的交待，真的在头天就不让被送的两只猪吃食了。可怜两只猪饿得前胸贴后背，把猪栅栏啃得“砰砰”响。其中一只竖着耳朵，把下腭支在栅栏高处，一对猪眼睛通红还聚精会神地看着窗户上的光，听到人的脚步声走近欣喜若狂“嗷嗷嗷”地大叫。可是那走近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这只猪满腔的喜悦被浇了盆透心凉的冰水。它伤心地在猪圈里纵来纵去。另外一只也效仿同伴的样子。结果一天下来，这两只呆（ai）猪精把谷箩大的肚子折腾得瘪成把蒲扇。
塔老子右手拄着虎头拐杖走进猪圈，看着两只肥猪有气无力楚楚可怜地趴在墙角里望着自己，满意地跺了跺拐杖。
第二天，两个邻居帮着把这两头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这样残忍的猪用土车子推着送到收猪站。
猪送掉后邻居回来奚落他“塔老子，你不让猪吃潲，收猪站的人把两头猪除了几十斤潲，这会子吃亏了吧！”塔老子没回话，只是朝他俩笑了笑。
第二天另两只猪又要送收猪站了。头天晚上，他告诉家人，煮一大锅红薯掺米的饭，清晨把它倒进猪槽。这可乐坏了那两只猪，平时它们都是吃野菜和糠，突然来顿这么好的餐，还不限量，这两只猪真不晓自己走了什么“猪屎运”。开心地，拼命地吞啊，咽啊，直到红薯饭满齐了喉，直到喉咙口再去不了一粒饭，这两只猪才打着饱嗝在几个平方的猪圈里晃脑扭臀地瞎猜“天上为什么会掉馅饼”。
这次塔老子让两个邻居推着捆在土车子上的猪先行，自己拄着虎头拐杖跟在屁股后头。
收猪站的人看到塔老子，毕恭毕敬，又知道那两只猪是他的，大手一挥，把两只猪过秤不除潲。
塔老子猪钱拿到手，冲收猪站的人眯眯笑，“你可以卷铺盖回去作田了！”
那人惊愕起来，他问塔老子:为什么？我又没除你猪的潲！
塔老子虎眉一皱，虎头拐杖举起伸到对方胸口，怒声说“今天这猪除了潲，老子还能让你坐这位子，可是你看到猪是我塔老子的，你不除潲，你这个欺软怕硬作威作福的人没资格坐这里，你吃人民的饭，穿人民的衣，用人民的钱，不为人民做事，人民养你这样的废品败类干什么？”
收猪站的大坪里，很多来送猪的农民目瞪口呆地看着塔老子。当看到收猪人搂着铺盖真的灰溜溜离开时，他们才爆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责任编辑：孙克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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