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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搬家之困【小说】(文 李继领)

    时间:2020-02-12 16:39:27  来源:中国国风网  作者:李继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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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爆发的一场新型冠状病毒把所有人都困在了家里,这对孙三民来说更加难过。儿孙一大群都从外地赶回来过年,二十多口人被困在一个四合院里,大门紧闭,纷乱扰攘,鸡飞狗跳。村口的路全被封堵,不准人出进,大喇叭不停的播送村书记的训话:“不准拜年,不准串门,更不准聚集一起打麻将、推牌九、拉家常、吹牛逼。总之哪儿也不准去,这时候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就是对国家最大的贡献……

    不懂事的孩子们打打闹闹,哭爹叫娘,像炸了锅一样,让这个平时沉寂落寞的农家小院顿时沸腾起来。生活上的不和谐也逐渐暴露出来:有的要早起,六点钟吃早饭,有的则一觉睡到十点不起床;有的要早睡,有的是夜猫子;女儿土生土长要吃咸的,大儿媳是无锡人要吃甜的,小儿媳是湖南人又要吃辣的。三个和尚没水吃,一到做饭的时候谁都不想去厨房,最后只得轮流排班。每顿饭都是七碟子八碗,酸辣苦甜啥都得有,还得荤素搭配,以便照顾到各方面需要,像开饭店一样,吃不完的饭菜全部倒掉,垃圾桶都盛不下。小孩子嘴更尖,一碗饭吃不一半就倒了,浪费得实在让人心疼,面对这样的情况却没人管没人问。做了夹生饭还是一倒掉了之,也不能追究当事人的责任,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过且过,不了了之。相互之间也没个监督机制,一棵大白菜烂了一点就全部扔掉,谁也不管,谁都不心疼,都想做老好人,都不想得罪人,这又不免造成极大的浪费。更气人的是,这些他们都瞒着他,在他面前都是只说好听的让他高兴,只报喜不报忧。眼看蔬菜就要吃光了,他们一个个都像没事的一样,谁也不着急,似乎这个家就是他一个人的。他让已经读高中的大孙女去厨房查看,她也被威逼利诱,串通一气欺骗他。大孙女带着几个小孩子一起哄他开心,她翻弄着手机给他讲网上的新闻,给他看网上的各种图片和感人事迹。特别是看到一群乌鸦在天空飞舞,变换出“武汉加油”的大字时,都一起大呼大叫“武汉加油,武汉加油!”大孙女告诉他说:“爷爷,现在网上的新闻什么都有,各种人物都出来说话了。因此不断有人造谣传谣,也不断有人辟谣删帖。有的谣言被事实证明成了真理,辟谣就成了传播谣言,删帖就是扼杀真理。”听了这话,他感到惊奇,心想:这么小的孩子能这么哲学的思考问题,真是不简单啊!看来我家后继有人啊……他一连咳嗽几声,又打了几个喷嚏,吓得几个孙子孙女和重孙子都一起往外跑。

    平静下来后,他又接着想心事,但是已经改变了原来的思路。孩子们都大了,当然各有各的自由和独立思想。眼前的事情他也只能得过且过,只希望瘟疫尽快过去。不过,凭他的严格家教和儿女们的修养,虽然大家心里都不愉快但还是都能忍着,非常时期,共克时艰吗。他相信这次瘟疫很快就会过去的,别说这么全民动员,严防死守,不惜代价,利用现代科学技术,举全国之力抗击疫情,就是在旧社会瘟疫也总是会过去的,不过就是个时间长短和死人多少的问题..

    不过,让他感到最痛苦的就是搬家,看来这次是非搬家不可了。

    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堂屋里一张太师椅上不停地抽烟,心里搅弄得乱七八糟。他长叹一声,猛抽一口烟吐出来,喃喃自语:天啊,这是在对人惩罚啊!人在这地球上太强大了,人为阳其他生物就是阴,阴阳不平必然出问题——在人为病,在时为乖,在世为乱。就像这电灯泡一样,只有正极没有负极怎么能亮,要是把两根线都接到正极上或者是正负颠倒必然爆炸。万物相生相克,岂能一物独大,一物独大的结果就失去了竞争,就像从前的恐龙一样,独大的结果必然灭亡。其实无论疫情如何,对我这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来说死活都无所谓了,只是苦了孩子们不能按时上学,不能出去玩耍,不能过正常的生活……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他又想到了搬家的事上来,这是最头痛的问题!十多年总是议而不决。孩子们都要他搬到城市里去住,城市对他来说是个新环境、新天地、新世界。他也知道城市比农村好,住的是高楼,烧的是煤气,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吃喝拉撒足不出户。可是他就是不习惯,他认为那里人太自由了,夜里可以不睡觉去逛街,夜市一直开到天亮,白天却睡大觉不起床;女孩子穿的衣裳露肚皮,有的干脆穿件吊带式的婴儿肚兜兜,真不知羞耻呀;新买的一条裤子非要剪个洞或补上一个大补丁。男人吃饱喝足了去游乐场、歌舞厅、大浴场,乱七八糟什么都干。要说自由吧,管得又很严,过马路要等红绿灯,还要走斑马线,有时候没走到头红灯就亮了,飞快的汽车开过来让人心惊肉跳。老年人出去到处都找不到厕所,又不能随便拉撒,只能穿上尿不湿出门。更不能容忍的是,城里人六亲不认,屁大个事都要上法院对簿公堂;兄弟姊妹之间动不动为点蝇头小利就要去打官司;夫妻之间没结婚先做财产划分,写上契约,这连过去的互助组都比不上,哪还像夫妻。可是城里人却把这些叫做“法治”,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自由和这些不成体统的法治合在一起称作民主,真是岂有此理!

    他在心里发了这么一通牢骚,抬头看看屋顶,又回到现实面前,这家究竟是搬还是不搬?他在客厅里走了几步,又回到那张太师椅上坐下来。这几天每天饭前饭后,子女们都时时劝他尽快搬家。小儿子竟然对他发火,出言不逊说:“爸,你看看我们几个回来过年造成多大的麻烦。你要是搬到城里去住,哪会出现今天这个样子?这回就由不得你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们就是抬,也得把你抬到城里去!”

    看不惯城里的现代生活也不是最重要的,可以闭眼不看,住不惯也会慢慢习惯的。最重要的是,在城里住的结果一定是死在医院里,然后尸体直接从医院送进火葬场烧掉,连个囫囵的尸骨都不能留下来,那样一来哪还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先人。还有我这四壁的藏书,搬到城里就没法带走,放在家里就是老鼠食;硬要带走也没地方搁,东一本西一本结果还是个混乱。谁家搬家都会有短时的混乱,这是不可能不付的代价,再能的人也不可避免。这些经史子集是我一辈子读不厌的,古典文化全在里面,三纲五常、忠孝节义、安邦治国等等统统都在这里……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走到靠墙的大书柜环视一周,看到琳琅满目的书籍,又不禁发出一声长叹。再说这座房子,凝聚的是我这一生的心血啊!人可以进城,这房子却是搬不走的。想到房子,又引起他更久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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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座老屋,又是一座新屋。说他是老屋在于它的地基很老,已经70多年了;说它是新屋,在于经过不停的翻修改造,从外表上看还是很新的。这座老宅始建于1949年,当时“打土豪分田地”,拆掉了财主家的大四合院,能用的砖瓦木料都搬走盖了乡公所。那时候村里刚办了一所小学,他是唯一一名教师,父母在战乱中相继死去,他跟着大哥过了几年,也是到处躲兵灾,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全国一解放,他就和村干部说了一声,与哥哥分家另过,没有宅子建屋,就抢先在财东家老宅基的一片废墟上打了个窝棚。他从大哥那里拎了一口黑铁锅就过起了自己的日子。窝棚上面是芦席,四周围一圈子秫秸,一到下雨屋里的水没脚深。好在他没有任何家具,土坯垒的床泡了再垒。他出生于1935年,上面有俩哥一姐,姐姐不算孙家人,所以他排行就算老三,父母就叫他三娃。1945年抗战胜利后,县里办起了洋学,他爹就送他进了城里的洋学堂。他爹送他上学时的一句话始终让他记忆犹新:“咱家人老几辈子都是佃农,给财主家种地,原因就是不识字。靠给人家种地,除掉地租剩下的连糊口都困难,哪有能力让孩子读书?从我这辈子开始,砸锅卖铁也得供应一个孩子读书。你就是光耀咱孙家门庭的唯一希望了。”

    进了学堂,老师就给他取个名字叫孙三民,这不光是他叫三娃,主要的是当时到处都在讲三民主义。不要说,他读书非常勤奋,为了孙家的未来,他拼命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是天却不从人愿,没几年内战爆发,学校停课,他就此休学。他想出去闯荡,可是年龄太小,爹娘不让他去。解放后,大哥自己的家庭负担已经很沉重,不可能再让他去上学。这时乡里要办扫盲班、办夜校、办小学,十里八里也找不到一个识字的,县里派来一位戴眼镜的先生根本就忙不过来,这样他就成了乡办小学的一名教员。他聪明好学,边教边学,把那几块钱的工资全部买书,夜以继日孜孜不倦的学习,不久就成了当地公认的秀才。在财主家的老宅基上搭了窝棚,他就不断想起他爹临死之前的嘱咐“以后,只要有可能就尽快买块好宅子,盖座好房子才能升官发财,荣华富贵。咱人老几辈子穷就穷在没有一块好宅子啊……”说了这句话,他爹就咽下最后一口气。

    自从他抢先占了财主家的老宅基,搭了那个草窝棚那天起,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在这个宅基上建起自己的四合院。后来就慢慢的把秫秸围墙改成篱笆墙,再后来又把篱笆墙换成土坯墙,屋顶子也一步步由芦席换成茅草,再换成麦扎子。在这个房子不断翻新变化的过程中,他结了婚,并相继生了三男一女:大儿子叫公社,二儿子叫文革,三儿子叫卫东,最小的闺女叫卫红。他是教师,理所当然让所有的孩子都上学,只不过大儿子命短,不到十岁,死于六零年的大饥荒,同时死去的还有他大哥、二嫂以及大哥和二哥家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他的孩子们都很争气,文革大学毕业,留校在省城当了教授;卫东大学毕业进了市政府机关,大小也是个干部;卫红上了电力系统的中专学校,现在县电力公司也是个领导。这在十里八乡都是没有的人财两旺,福禄双全。更让别人羡慕的是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孝顺,真能让人嫉妒死,人人称赞她教子有方。可是他心里有数,他从一个穷得连裤子都没有穿的光棍一步步发家,能有今天,不是因为别的,是他家的宅子起了兴。这座宅子在80年之前只是一个连院墙都没有的三间堂屋,并且是土墙麦扎子顶。80零年一次大改造,增加了东西厢房和大门,成了一个标准的北方四合院。近几年又逐渐把所有的土墙外面都包了一层青砖,把所有的草顶都换成瓦顶,俗称这样的房子叫“里生外熟”。就在去年,他又把这个四合院改造成明清时代的古建筑样式:飞檐斗拱,白墙黑瓦。这与周围二层砖混结构的新式楼房很不协调,分外显眼。谁到跟前都会驻足观赏一番,然后情不自禁的发出几声赞叹。与众不同,恢复传统,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和评判,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

    人们都说,“这家老爷子有修房造物的怪癖,仗着孩子们当干部有钱就一天到晚瞎折腾。有点钱都用在了房子上,几十年算下来,他这座房子花的钱能在县城里最好的地方盖一座十八层大楼外加门面商铺。”他听到这些,只是呵呵一笑,心想“你们不读圣贤书懂个屁,以后城市慢慢扩大,你们的房子都会被拆掉,让你们挪到新农村去住,而我的这个四合院则有可能成为历史文物被国家花钱保护起来。只恨它才70年,现在还不够老,要不然早就被列入被保护的古建筑了。我反正有的是钱,有钱不花那才是肉头地主——如果再有一次打土豪分田地革命,必遭清算无疑。

    在这一信念支持下,无论别人怎么议论,他抱定自己的主意,不停地对老屋进行装修改造,一生乐此不疲。就在年前,他还特意让在省城工作的儿子买了好几只大宫灯寄回来,老早就挂在大门外的廊柱上,一到晚上灯火辉煌,照得他家的四合院像王府般明亮而气派。他本来想今年也还是会和往年一样,在城里工作的儿孙们开着小轿车从外地不断赶回来;他也会和往常一样带领着一大群儿孙在年三十的晚上去祭祖上坟;在白天他就被一大群孙子和重孙子簇拥着去赶城上店,到处转悠,前呼后拥,吆三喝四,那风光比过去的官老爷出门还要威风排场。可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突如其来的一场瘟疫大流行就改变了一切。现在面对他的是:他从此不得不搬到城里去住,不得不离开故土,不得不离开这座老屋,不得不结束他的复古式农民生活……那就意味着他将来会直接从医院送进火葬场的焚尸炉子里去,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打了个寒战。他感到一阵胸闷气短,正想站起来到院子里去透透气,突然几个孩子一起闯进来。只听他们一齐喊了声:

    “爸------俺姊妹几个求您了!求您搬到城里去住,过上新生活吧。”然后扑通一声,一起在它面前跪下。

    他一阵心惊肉跳,接着颤巍巍站起来,指着几个孩子说:“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给我起来!”

    “爸,您要是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反正现在被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你不答应我们就跪到天亮。”女儿卫红一向被娇宠,老敢给他顶嘴。

    “怎么?你们这是逼宫啊!”

    “我们不敢,我们是为您好,为这个家好,又不是想篡夺您的大权。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一个人在家住,别人已经说我们不孝了。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做儿子的怎么办?让你进城,只不过是让您换个环境,过上现代化的新生活,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二儿子文革不无幽默,态度和蔼,微微带笑。

    三儿子卫东接着说:“爸,你不答应,我们就跪个三天三夜。敞明给您说吧,这次由不得您了,等疫情过后,我们抬也得把您抬到城里去过新生活。”他唱的是白脸。

    三个孩子一替一个你唱我和,软硬兼施,白脸红脸分别唱。他感到无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儿媳和女婿、孙子都没过来,看来他们是谋划好的。想到这里,他慢慢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说:“我答应你们,都起来吧。大冬天里,都别冻着了。这个时候要是得了感冒就会把你当瘟疫关起来的。”

    儿女们一起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他面前。他接着说:“实话给你们说吧,在你们进来之前我一直都在想搬家的事。就是你们几个不这样,我到明天也会告诉你们,我决定搬家进城。我这把年纪了,该受的罪都受了,该享的福也都享了,今天脱掉鞋不知明天是否还能穿。一切对我来说其实早都无所谓了,之所以一直没进城去,是故土难舍啊。都进城了,这抛弃的是一个时代,也不光是乡土啊。”他又一连咳嗽几声,抹了把眼泪,说;“你们几个都很懂事,混的也都不错,这是我的最大幸福。没想到今天让你们都困在家里,你们这次回来过年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这是我真没想到的。”

    “爸,你别再说了。你能想通就好,你答应搬进城里去住,这就是对我们几个最大的疼爱了;你都86岁了,身体还这么硬棒,这也是俺几个的福气。你既然想好了,就给我们说说你的具体打算吧。”文革还是和颜悦色,对他说过就微微一笑。

    他又长叹一声说:“有啥可打算的呀,随便你们几个安排好了。”

    卫东接着说:“俺哥的意思是问您想到谁家去?是想在一家住,还是轮流住。”

    “当然是轮流着住了,半年一个地方,不偏不向。”

    “那就先到我哪里去吧,俺哥不在了我就是老大了,老大当然要带头做好这件事。俺嫂子去深圳带孙子几年都没回来了,再说她也60多了,伺候你也不方便。剩下俺三个轮流,您想怎么就怎么,随便你。”

    卫红说:“爸,你也不要重男轻女,就先到我那去住些时再说,让您先适应适应城里的生活。大哥在南京,离家远点,二哥在市里也比我离家远。你住在县城里,想回来看看,我随时都能开车把你送回来。”女儿卫红说的也很有道理。

    “行啊,怎么都行。只是我走了,这么大房子谁照护呀?”

    “爸,你现在怎么还想着房子的事呀?你看看村子里有一多半的房子都是空着的,要是在平时空着的就更多。听说县里已经把这里纳入了发展规划,要不几年就得全部搬迁。”

    “啊!真的要搬迁了?那么一来过去的东西一点也就没有了,一个时代就将写进历史了。”他又长叹一声,无奈的摆摆手说:“时间不早了,您们都去睡吧。这家看来肯定是要搬的了,具体怎么搬,咱改日再商量。你们都去歇着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坐会吧。”他声音含着无限的哀伤与痛苦,又摆摆手示意他们走开。

    几个孩子也很了解老人的心情,一句话没说,一起走出堂屋,各自休息去了。

    …….疫情逐渐减轻,孩子们也都一个个离去。首先是女儿卫红单位里要保供电,接到领导的电话就回城了;其次是卫东,市政府要研究工厂、企业逐渐复工,各机关部门的大小领导也都被上级召回去;最后是文革,学校里要他立即回去研究进行网上教学,也被召走。儿子们一走,孙子和重孙子们也都跟着走了。儿孙们一走,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小院又回到寂寞冷清的状态。不过临走的时候,孩子们给他留下话说:等疫情彻底过去,卫红就立即回来把他接到城里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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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段时间,这场席卷全国的大瘟疫就过去了,村口上被堵的路又畅通了。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背着背包,拎着行李,拖着行李箱纷纷走出村子,走向四面八方。雾霾散去,阳光普照。啊,这个迟到的春天终于来了!人们说说笑笑往前走,和煦的春风让人们立即脱掉棉衣,一脱掉棉衣就很快把冬天忘掉,随之也就把这场瘟疫带来的所有不幸全部忘却。在人人躲在家里避瘟疫时的诅咒、谩骂、恐惧、焦虑等等全部都抛到九霄云外。

    然而,孙家接着就发生了大不幸。一天夜里那座老宅中的老堂屋轰然坍塌,并把孙老爷子砸死在里面,刚刚回去没几天的儿孙们接到噩耗又纷纷从外地赶回来发丧。和老二卫东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干部和公安干警,他们对此变故感到太突然,太不可理解,就把这件事作为一个重大案件来侦探破。搞了半天,给出的结论是排除人为破坏,是房子太老了,表面看着光鲜明亮,高大轩敞,其实基础早已破败,梁柱早已腐朽。直接原因是:表面包砖的土墙里面到处都是老鼠洞,几只猫夜里捉老鼠打起架来,撞断了几根窗户撑子,撑子一断窗户就塌了,由此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接着前墙倒下,梁柱断掉,后墙又倒……最后只剩下个带着半截子山墙的屋茬子。

    辩证的分析,这对老人家来说却满足了他的不进城心愿,从而落个囫囵尸骨可以埋葬。不过他的儿女们却不能按照他生前的愿望,依照传统仪式停尸三天之后,再请阴阳先生选择良辰吉日,儿孙们都披麻戴孝,远亲紧邻都请到进行隆重的安葬。儿女们都是国家干部,必须带头进行火葬,特别是卫东正值提拔重用的好时候,绝不能因小失大。于是不知不觉,在夜里就将老人偷偷地埋进祖坟,让他安息在老伴的旁边。事后,孩子们又托人情找关系从火葬场开了一个火化的证明,以防后患。许多天后,由卫红化整为零,在城里饭店里分多次把偷偷送礼的亲戚朋友都请了一遍,此事就算彻底结束了。

    不过对老人的死,在村里却留下了多种传说:有的说是他家太富有,遭了贼,抢了财物又杀人灭口;有的说老人家享不了福,不愿进城过另一种更文明的日子而自杀。对于怎么自杀的,又有好几种说法:有的说是喝药,有的说是上吊,还有的说是撞墙死的。撞墙之说,说的是他撞倒了一根腐朽的柱子,那根柱子本来是用砖垛子支撑着才倒不下来,他抽掉几块砖,就往上猛一撞,房子就塌了。对此有人质问,八九十岁的老人哪有那么大的劲?回答是“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何况是一座表面光鲜,其实早已腐朽不堪的老房子?”

    一时间,这样的街谈巷议就成了留守老人的谈资和笑料。不过没过多久,上面一声令下,村庄整体拆迁。几台推土机轰轰隆隆开过来,摧枯拉朽,不到一天时间就把这个古老的村庄夷为平地。

    由此,彻底结束了一个时代。

    随之,孙三民的故事也被人写成小说而流传下来。

     

    2020.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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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继领先生

    【作者简介】李继领,自号三一居士。释意:言行一致,表里如一,求真一贯。现为太平书院院长、著名现实主义作家、思想家。

     

    任编辑:孙克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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