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井子和砖井的根本区别是在于有无用砖。它一般坐落在沟湾河套或者地势较洼的地方。解放前后的乡村,特别是湖里(离集镇较远的地方)条件落后,土井子比较多,很少建砖井。
记得在十多岁的那几年里,麦收的时候经常跟随母亲或者三姐到湖里去拾麦子。我们临街的土地比较少,小麦收割比较快,而湖里地多,麦收要一个多月。随着大人挎个竹篮子,或者笆斗子,拿着杂面馍,带点白开水就可以了。没有复收(用筢子耧)过的麦地人家不让拾,撒掉的麦子经过复收已所剩无几。几步能捡到一个麦穗头,那时农田不使用化肥,加上湖里的地又薄,亩产也就百十来斤,那麦穗头子就和蝇子头一样大。拾起一棵麦子,揪掉麦穗头子放到笆斗里,麦秸扔在地上。收麦的时候一般少风,火辣辣的太阳炙烤大地,上面太阳晒着,地上的热气扑面,就好像在蒸笼里一样。拾到的麦穗头子倒没有滴的汗珠子多,更是踏遍一亩地,难拾二斤麦。
中午的时间该吃饭了,人们聚在沟边的树荫下,拿出自带的馍馍,就着几颗蒜瓣子,或者一个洋葱头,喝几口自带的、用旧酒瓶装的白开水。其实到吃饭的时候,开水已经剩的不多了,哪能解渴呢。无奈只能喝土井子的水,好在湖里土井子多,庄前一条沟会有好几个。土井的水质也不一样,当然了,那时没污染,水总是青的。不过有的土井子里的水甜滋的,而有的水则是烂糟泥味,虽是难喝,还是要少喝几口,总要解渴吧。人们在吃饭休息的同时,把拾到的麦穗搓掉粒子,有风就迎着风溜溜,没风用嘴吹去麦糠,这样既减轻重量,又能腾出更多的空间,以便再拾。
我们庄南有一个长坑,和村庄一样长。六十年代前坑里没断过水,六十年代初期,因河道不畅经常发水。那时雨水也比较多,母亲常根据坑水的多少来判定当年的收成。如果下半坑水,就是半收年成,假如下满坑了那年成就是满收(丰收)。每逢夏天我们都在那坑里洗澡,妇女们四季都在那里洗衣服。遇到水少的时候,就在坑里摸鱼。坑的东头连接着浍河的支流宿蒙大沟,每逢汛期都会有鱼群来到这坑里,而这坑的西头有一个大土井子,直径有五米,比坑底深有一米多。每到坑水少的时候,很多鱼儿都聚集在土井子里,坑水不到一米深的时候,我们就会拿着粪箕子在坑里擉鱼,有时一次居然能擉半桶。而那土井子里的鱼更多,逮鱼的人多,鱼就乱飞。一次我刚弯下腰,脸贴近水面,一条鱼飞窜到我脸上,把我的鼻子撞得鲜血直流。所以这土井子给我的印记太深可能也因于此吧。
1968年起开挖了新汴河,三年工期。接着是双沟切岭,怀洪新河等河流的开挖,至1978以后家乡再也没有发过水,随之而来的是旱情较多了。南坑的水连年干涸,只是汛期沟里能存一个多月的水,坑里的鱼儿少见了,而坑西头的那口老土井子也时常干涸,留下的是一米多深的淤泥。其他鱼儿不见了,而里面的泥鳅还是不少,偶尔还会有几条黄鳝。每到入冬那土井子的淤泥总会让人翻几遍,每每也也或多或少的挖出一些泥鳅。
1979年责任田到户了,我家的人口也增多了。长子不到五周,次子不满一周,那是我已经担任民办教师三年啦,随着劳力拿工分,上级给六元钱的补助。家庭的负担开始重了,尽靠责任田的收入是不够开销的,要搞些经济作物,多赚点钱。我们庄开菜园的多,庄后分的菜园依然种着,又把门前的半亩多地开园种菜。浇菜是开菜园的一个主要环节,没有水无从谈起。靠使用我们庄后的老井运水显然是不可能的,坑里有水的时候可以挑坑水,坑里没水就浇不成。因此只有打井。在平地上打井也不行,一是挖的要深;二是要用砖砌;三是自己干不了;四还带有危险性。最后决定在南坑底面打土井子。
说干就干,趁着国庆节假期我就动手干了起来。在坑底划定区域,备好铁锹、铁锨、抓钩开始干起来。父母亲和妻子忙着田里、园里、家务、孩子,不能帮忙,只能靠自己。头一皮(层),是硬淤泥,可以用铁锹和铁锨。但第二皮开始便是砂礓层,那就难干多喽。只能用抓钩一点一点的扒起来,然后用铁锨甩到坑坡上。遇到大砂礓普通抓钩扒不动,也掀不起来,这时不得已找原生产队挖大河用的大抓钩。小砂礓用铁锨除了向上甩。大的就用手搬到坑沿上。汗留多少没用秤称过,手磨了多少泡没数过,至于累的滋味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累狠了抽支烟也顺便歇歇,晚上喝半斤老白干解解乏、睡得着。第天早上浑身腰酸背痛,但也不能歇息,依然要接着干。土井里出的土堆在坑坡上不行,下雨了还会冲进土井子。只能再次把土向上甩到坑沿上,抬高坑沿,既能保持菜园的水土流失,也能保护土井子不再受淤。挖到砂土层难度也大,有泉眼的地方,流沙多,铁锨在沙土里面容易粘着,甩不掉,那样效率就更慢了。先把一锨沙土磕在井沿上,渗完水以后再甩到坑坡上,再甩到坑沿上。渐渐的泉水多了,先要把水舀出来,再向下挖,直到水有膝盖深的时候为止。这时土井子算是打好了,在井沿挖好台阶便于担水上下,再从井沿到坑沿开出一条斜道,挖好台阶算是全部完工了。
第一年种的是秋菜,都是白菜萝卜,一周浇一次水就可以啦。从土井里向上挑水要比平地花很多的气力。开始水多的时候可以灌满水桶(至七十年代木水䈰已经换成了铁桶),而水少的时候要攥着桶鞶拉满。再少的时候只能拉半桶,这就要放下扁担,用瓷盆舀水灌满再挑上来。土井到坑沿的距离斜着有十米。每上一个台阶用尽力气,而上坡时挑水的扁担又不宜换肩,最多只能是横在肩上。挑上来两桶水倒在菜畦里走不多远,每一次浇水都要找来邻家的两只桶。这样四桶水可以浇几米远。而后再换一个地方铺上破麻袋如此向前浇。秋季一次几十挑子水就浇好啦。而到夏季黄瓜、芹菜要天天浇,每天近百挑子水。本身带着课,只能瞅中午和下午放学的时间,时间越紧,干得就要越快,累得也就越狠。几年下来,颈椎上磨一个大包,腰压驼背啦,腿成了箩框腿,手上的老茧一层盖着一层。但看着可观的收入,心里还是蛮乐观的。因此对这个土井子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虽然现在这个土井子基本淤平了,但他的轮郭还依稀可辨,每每走到南坑沿都还要深情的望它一眼。
杨天亮先生
【作者简介】杨天亮,安徽省优秀教师,淮北市优秀共产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安徽省诗词学会理事,淮北市诗词学会副主席兼秘书长。酷爱旅行、诗词学习与创作,参加多部诗集与诗刊的编辑创作,入选诗词一百多首。个人出版诗集十部。
责任编辑:孙克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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