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青龛

1.

清明刚过，大家沉浸在小长假的氛围里，不免心思荡漾，寻思着四处走走。于是在假期第二天，我们汇合事先约好了的伙伴，早早就出了门，踏上寻春之旅。

四月，真是春天最美的季节。只要你走出家门，无论是小区里，还是街道中，也无论是高速公路，或者乡间公路，到处都是粉红的桃花，艳丽的美人梅，火红的紫荆花……，真是百花齐放，春意万千，人间处处皆是美景。

2.

下了晋济高速，我们车刚走出衙道村，就右拐进去上了去伏坪的乡间公路。没有多久，左前方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情不自禁，我们停下车，走进了田野。金黄色的油菜花和绿油油的麦田，交相辉映，香气扑鼻，令人陶醉。眺望着远山近村，我们沐浴在和煦的清风里，别提有多惬意了。就在我刚发了一张油菜花的照片，远在杭州的马志全先生，一眼就在朋友圈认出了他美丽的家乡。呵呵，游子思乡情切，我是知道的。

沿途的美景，不断地诱惑着我们下车，上车。想起上次来青龛路过刘坪时，正值麦收时节。那时的欢歌笑语，仿佛就在眼前。回过头和同车的伙伴说起，大家也都是满满的回忆。对了，忘记交代一下，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泽州县山河镇的青龛村。看过《青龛，青龛》的朋友们，会笑我们怎么又去了。

车过刘坪、圪顶，路变得更加窄了些，山也变得更大了。放眼望去，满山的连翘花和不知名的野花，盛开在连绵不断的崇山峻岭间，金黄的，粉红的，翠绿的，深绿的，幽青的，仿佛集合了春天的乐队，发出灿烂而悦耳动听的音乐，欢迎着我们。

想起去年来时，青龛的路正在修。今年早春，村里的王支书说路已修好了，欢迎我们再来青龛，走一走，看一看。路，弯弯曲曲随着山势铺展开，仿佛在春天的油画里，使山川天地有了魂魄。“要想富，先修路”，这话放到什么时候，都没错。

在新修的水泥路上行驶，车，平稳了很多，速度也可以比以前快不少。只是我们被车外边的美景吸引者，不断地要停下来，驻足徘徊。要是在有条件的地方，路旁开辟几个可以停车的观景台，那旅游公路就更完美了。

3.

转过无数个美丽的弯道，经过无数个驻足聆听春天序曲的风景，青龛到了。刚进村，就有一个精精干干的中年人，和我们打招呼。我想，这可能是王支书说的马刚平师傅。问答之后，果然是马师傅，他早在村口迎候着我们。

刚刚停好车，马师傅已从村口走过来。我赶紧迎上去，说:“马师傅，您好”。他笑着答着话:“欢迎大家，先进屋喝口水，王支书开会去了，一会儿我带大家去转转。”在我们说话之间，性急的伙伴们，早跑到村中广场里的跷跷板上，喜笑颜开地玩了起来。这些还不太老的大人们，真是越老越返老还童了。

这次来，有远方的客人。我想先带他们去一下桃花掩映牛儿悠悠吃草的圪丁根。马师傅安排好了午饭，陪着我们一同前去。路过河边，今春天旱，河里水不多。只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水洼，满是拥挤不堪的小蝌蚪。伙伴们开玩笑说，“刚才看到的癞蛤蟆，是不是小蝌蚪的妈妈，它们也找不到……”，顿时大家的笑声四起。

去年看到河对岸的残破石屋，现在已修补整齐。村里准备用这些闲置的石头房子，搞些农家乐，给村民增加点收入。只是想要把客人真正留住，村里还是要费一番心思，下点气力的。

忽然，走在前面的晋豫兄喊道，“哎呀，这水井里有鱼!”，我心里想，这忽悠谁呢？就边走边说“骗谁呢？水井里会有鱼？”另一个伙伴帮着腔“真有呀，快来看看”。俗话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不由得我不信。下了台阶，到井边一看，的确有鱼在水里游动，原来井水是活水，我一下子笑了。水离井口很近，伸手就可以探到。童心未泯的我们把手伸进去，想把鱼捧到手心看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鱼还在水里嘲笑着我们。井水清凉可人，是难得的活水。就让我们欣赏这鱼水之乐，品味万物之静美，一切都不必过多打扰。

一路上，马师傅给我们指点着路两旁的植物，我们认识了木兰芽，对角木，地黄花等等。突然听见了牛叫的声音，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只要前面转个小弯，圪丁根村就到了。我忙招呼伙伴们，“到了，到了”，自己紧走了几步，拐过弯来。只见村口的坡道上，那棵五百年的元宝槭，敞开胸怀迎接着远道而来的我们。而坡道左边的空地上，居然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我们，只看白色母牛悠悠哉哉，甩着尾巴，摇摇晃晃，带着黄色的小牛犊，默默地望着我们。一旁的主人告诉我，小牛犊生下来只有十几天。原来是母牛喜得贵子了，真是可喜可贺。

顺着道上了坡，进村就赶紧看大门口有桃树的人家。桃树依然风姿绰约，只是桃花大部分还是点点猩红的花骨朵。鸡们，在门口咕咕咕地叫着，院落很安静。我进院时，牛的主人赶上来，他姓时。原来这院就是他的家，去年我们见的是女主人。进了院，看到女人猫在小厨房里忙碌着，在做午饭。我笑着问，“还有土鸡蛋要卖吗？”“今儿不卖了，这几天鸡蛋还不够自己吃”。伙伴们跟了进来，小小的院落一时间热闹起来。

在我们要走出院落时，主人挽留我们吃点饭再走。我们人多，再说下面约了饭，连忙道了谢，走了出来，继续往村里走。路旁的梨花开了，洁白如玉。这时飘来一阵炒菜的香，我忍不住拐了进去。

原来女主人在用木兰芽炒土鸡蛋，闻起来真香。看到我进来，忙拿个碗盛上菜，说:“来，吃点新鲜的”。推却一番，还是抵挡不住香气扑鼻的诱惑。一口下去，真香！伙伴们陆陆续续进了院，女主人忙个不停，热情地让大家尝尝。淳朴的乡情，让人忘记了拘谨，放开了自己的身心。大家伙儿尝了一尝，就把主人的木兰苗鸡蛋烩大米，吃去了一大半。憨厚的男主人，在一旁笑着看我们，不急不慌。他已八十有余，面目却长得年轻很多。笑问“老人家，您怎么这样年轻？”答曰:“腿不太好，其它没有大毛病，这里空气好，人活得简单。”男主人姓时，和马家都是村里的大姓。旁边屋住的是他的侄儿，还把开封的晋豫老大哥拉过去，满满地喝了一大杯，真是热情。谈笑间，我们得知做饭的女主人，也七十多岁了。淳朴热情的她，看上去只有六十出头。真是相由心生，心地善良的人，上天自有眷顾。

看着饭下去一多半的铁锅，我赶紧招呼大家往外走。再不走，淳朴热情的主人，会让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把他们的午饭全吃完了。赶紧走，客走主人安，我们不敢再多停留。告别了热情的时大伯一家，我们返回青龛本村。约饭的人家，午饭早已齐备。我们几个人，安安静静等待休息，一时间，风轻云淡，暂时无话。

4.

吃过响午饭，大家东拉西扯，聊起青龛的掌故。抗日战争时期，朱德总司令去洛阳谈判时，走过的愁沟古道，就在青龛。上次来，时间太紧，只走了很小一段。今天准备在马师傅的带领下，多走走看看。我们出了村，先绕行到西大沟，那里有不少石头房子，马师傅想让我们看看。在村口，有位穿着旧军装的老人，拄着拐杖，和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小小的村落，在他的身后安安静静耸立着。

我们下了沟，没多久就看到一棵枯死的山楂树。它的形态粗大，主干和枝杈满是木耳状褶皱。那不屈的姿势，仿佛在告诉我们，它曾经认真地生活过奋斗过盛开过，曾经给世界奉献过无数甘美的果实。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它告诉我们，无论寂寞还是繁华，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

走过去年年轻人小时养野猪的地方，石头砌的猪舍里，没有了野猪们的浅吟低唱，这段路也落寞了不少。马师傅说，小时把猪都便宜卖了，估计是赔了。这更让我惆怅起来。

继续往深处走，树木越来越密，沟越来越深。路两旁的连翘花，金黄夺目。不知名的野花，竞相斗艳。马师傅不时给我们做些讲解，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如同一个植物学家。品种太多，一堆人什么都问，有时他也答不上来，呵呵。其实，我们根本没有资格去笑他，开玩笑也不行。我们和自然已经隔膜了太久，绝大数植物我们都不认得，这也算是现代人的通病。

突然，军雷在前面喊:“快来，快来，这里有石碑，有字”。我赶紧过去看，只见一堆残碑烂石在那里，原来这就是以前被青龛那个疯子砸掉的。翻看一番，残片上满是人名和多少元，似乎是民国时期的功德碑。

不知走过多少道弯，也不知走了多远。马师傅突然停下来，顺手指着左前方一个高山，介绍说，“这是大佛山，转过去看得更清楚。”我们抬头望过去，果然这山好似一个巨大的座佛，它高高地耸入云天。转了个小弯，看得更加真切，大自然真是神奇。其实，我们心中有什么，才能看到什么。

过了大佛山，走了半天，伙伴们有些累了，就在平坦的河滩上坐下来，喝水，聊天，休息起来。愁沟古道有几十里山路，如果要走完全程到河南济源五龙口，来回得四五个小时。休息了十多分钟，我吆喝着继续走，伙伴们坐着不想起来，似乎是想立地成佛，一时间都不愿意动地方了。看来今天想走完全程，估计不大可能。我只能先往前走走，看看情况再说。

穿过一个陡坡，转过一个大弯，突然前面一座秀丽的山峰，宛如一个发髻高佩，长裙飘飘的少女，扑入我的眼中。赶上来的马师傅告诉我，那是小尖山。小尖山的周围，还散布着几个同样秀美的小山头，很是养眼。山路陡峭，青石上出现了深深的马蹄印，岁月的沧桑感，一下子把我带到那走马帮讨生活的年代。朱总司令的足迹，也在这愁沟古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行走之中，碰到了河南的驴友团，他们中最小的只有四五岁，走山路真不容易。到省界，看了看山景，空气青翠可人。后面的伙伴久等也不来，估计他们都决心在原地修行了，也罢。我们还是顺路返回，走完全程只有留待下次了。

5.

在我们返回青龛时，在外开会的王支书打来电话，想让我们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赶回来的村委马主任，也再三挽留。我们只好暂且休息一下，喝点水再走。晚饭就不吃了，不能给村里找太多的麻烦，今天已经是十分叨扰了。尤其是马刚平师傅跟着我们跑了一天，很是辛苦，他也是六十岁的人了。

突然想起江南的西塘古镇，这时一定是水声荡漾，繁花似锦，游人如织。西塘的魅力四射，主要得益于它是生活着的千年古镇。青龛，如果可以尽可能保持生活着的田园风光，不去一窝蜂地搞重复开发，而是深入挖掘并保持自己有特色的世外桃源，那么它一定会更美，走得更久更稳。

遐想之际，我们在王支书家的院子里坐下来，聊天休息。攀谈之间，明白了中午都是马师傅安排自己亲属做的面，无论是白菜粉条拉面，还是菠菜鸡蛋扯面，都确实很香很有味道。在我们准备起身时，王支书的爱人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冲鸡蛋，我们忙说，“不敢冲了，就要走，不敢太麻烦了”。不由你分说，热情的主人已把几大碗冲鸡蛋，放到了我们眼前。盛情难却，真是不好意思。道了谢，一路奔波的我们，每人一大碗冲鸡蛋喝下去，浑身都暖和了，一天的疲惫，顿时消失了大半。真是感谢这热情而聪慧的主人，给我们的温暖，伙伴们纷纷再次道谢。

院落内外的花盛开着，真是一个美好的春天。是呀，自然的春天是美好的，而人心的春天更加美好动人。你看，青龛的人，淳朴自然，热情好客，勤劳智慧。我似乎突然明白，青龛为什么又叫佛龛。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山形象佛，而更是缘于这里的人心似佛。他们的心里，都藏着一个春天。即使历经风风雨雨，也是如此。

美好的时光，总是飞奔而去，如白马过隙。自然的春天，人生的春天，都是如此。也许人心的春天，历经风雨沧桑后，还能留下些许温暖。天色将晚，又到了我们和青龛说再见的时候。惜别之际，且留下上面这些文字和一首小诗《七律·重游青龛兼怀朱总司令古道探幽有记》，暂存在此。小诗如下：

胜地青龛松径秀，黄花满目柳川幽。

翠峰暖绿新林笑，石涧寒灰古道愁。

曾忆马帮艰险事，又言国计苦甘酬。

佛山自在心中坐，闲看红尘归去休。

同行的军雷老师说，青龛一年四季都很美，值得我们再来，我深有同感。愿青山不老，绿水长流，青龛更美，岁月安好……

作者：太行雨（张志勇），字君平，号梅香斋主人，山西晋城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好读书不求甚解，喜歪诗意境不高，品茗茶甘苦自知，乐交友不分老少。曾旅居江南，足迹踏遍天南海北，现回归故乡，乐品大美太行。

责任编辑：许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