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柳树了。

这个在淮北平原上风流千年的树种，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后渐渐消失了，现已很难见到合抱的柳树了。淮北农民有很浓的柳树情结，村边、地头、路旁、河沿都是一溜拉子柳树。大平原上多以柳字冠名如柳河、柳庄、柳桥、大五柳山等。这怎说没就没了呢！还有我童年时代戏耍的那片柳树林，它在我生命的记忆深处有着一种怎样震憾和悸动啊！

这片柳林是生长在濉河边上的。

古老的濉河沿着村东边向东南蜿蜒而去，碧波荡漾远接天际，渔人如织渔舟如梭。这蓝天碧水乃皖北福地。这条河是皖北平原最大的河流，它流走多少欢乐、疼痛和岁月己没有人能记取了。但人们应能记取的是，从口子镇的南三桥一直到黄桥村，在这六华里长河堤的两傍有一排排粗壮挺拔的柳树，树盖如伞，一派青苍，远远望去遮天蔽日煞是壮观，每到暮春时分，阳光下柳絮飞舞如雪如雾迷迷濛濛，人们行走此处无不笑遮鼻眼左躲右闪。在当时这也算是一道风景啦！这是母亲的杰作。

老人家在1949年初创办了黄桥学校，她那时也不过20多岁，听人说母亲年轻时长得很美，她又有文化又得人缘。她的学生都在乡里村里任职，所以她在家乡有很大的影响力。先是在学校的内外种满了柳树，在一个春天时分，她带着学生沿河堤种了下去，第二年大部活了下来。这使母亲很振奋，就逐年补种下去。柳树的生命力很强，这种柳树还无须树苗，只要从大树上砍下柳枝插在地上，甚至连插在坟墓前的哀啦棍子（淮北方言：丧具，用柳枝做的，一把粗细，用二指宽的长纸条缠绕而或，也叫哀棍子）都会成活的。多少年过去，这河堤就成了柳荫大道，而河滩就成了一片柳林。哦，我的母亲，你让我看到了这世界上第一片令我终身难忘的青绿。

柳絮漫天飞舞时，其实那是在播种呢。它飘落在田间而长出的幼苗被农民作为杂芜而被除掉了，在沟边地头上的小柳条子被人们作为野蒿棵子割掉晒成柴禾了。更多地是落在河面上，春水流急也不知漂流在哪里了。只有长在柳林的树苗不曾被砍伐，不能动林子里的树苗这是约定俗成。正是这淳朴的民风使小树苗得以生长，而且长得密虮子稠，岁月的积淀同时也使这柳林逐年增绿。

清澈的河水是柳絮的温床。在上世纪60年代末，市里又在村西边开挖了新濉河，这就缓解了村东老濉河的流量。河水渐缓了，那飘落河面上的柳絮就慢慢漂集在河边了，河边上原来小树的根须是存留柳絮的小窝窝，柳树虽不高贵，但依存的河水须是洁净的，这心气倒让我想起《红楼梦》的晴雯，而那时河流恰未被污染，来年春天新的小树苗钻出来了。一年之间就粗如食指大小，二年就窜至酒杯粗细。逐年增添的小树苗就布满了河沿，鳞次栉比蔚为壮观。

这地方的小柳树就出名了。农闲时就有三五个老汉到此抽烟拉大呱，城里人也骑车来这里观赏一番。听说是谈恋爱的好地方，招惹得农村青年男女也成群结队的约会在柳树林，也许是那时候人们的思想还是传统的，也可能是咱年纪小，几十年间在林子里从未听到过有甚风流韵事。倒是我们这群小捣蛋们经常爬到柳树上偷听他们在唱歌，也就是黄梅戏的《打猪草》及豫剧《朝阳沟》之类的调调，过一把不花钱的戏瘾， 在那本该发生故事的地点和时间里竟没有发生过，现在想来都挺没劲的。   （连载完）

耿汉东先生 

【作者简介】耿汉东，安徽省淮北市人，大学本科。先后供职于中共淮北市委宣部和淮北日报社。喜欢读书，敬畏文字，己创作出版15部作品，主编6部诗集。现为安徽省诗词协会副会长、淮北市诗词楹联家协会主席。  

            责任编辑：王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