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块土地被翻耕以后,就派上耙的用场了。
先说一下木拖车吧,这拖车其实就是几根木头扎成的一个四方形的架子,关键是底下的木板要光滑且两头翘一些,减少在阡陌上的阻力。在田野里其主要功用是来回运送木犁子和耙,尤其是耙,两根横梁有两来多长,其上布满6寸来长的铁钉俗称耙齿。没有滑行装置而一个人又扛不动,必须用木拖车运送,这二者是焦不离孟,有耙处必有拖车。
虽说同是耙地,但在春秋两季里那感觉却是大相迥异的了。春天里万木复苏气象更新,把式们(把式:淮北方言中捐驾驭牲口的人。赶车的叫车把式,犁地耙地的叫牛把式。)经过一冬的休养调整,那是气色红润精气神十足,来到田野里站在耙前,用一米多长的大腰带勒着对襟的黑棉袄,把粗壮的身腰煞了又煞,这人儿立马精神十分。左手勒住缰绳,右手握着搭在肩头上鞭把子,双腿一前一后蹬在耙梁上,身子呈45度左前倾的架势!好家伙,这哪是个满腿黄泥的庄稼汉,倒是个八面威风的大将军!
人在秋季里耙地那可就大打折扣了,从午收开始这男人忙得小辫子就没沾过脊梁骨:割了麦种豆,拉过豆垅子砍秫秫,割过大豆忙秋耕,没日没黑地干,就没睡过一天的囫囵觉,那眼睛熬得像血豆似的,眼角子上一片的毛屎糊,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巴叽的。他这时只想在地头睡一觉缓缓神,还哪里精神起来呢!
再说那耙着的地也不同,春天耙的地大多是翻耕的。那是去冬前己耕过的,这经一冬的雪水滋润的土质松软,不但犁得轻松,那耙起来也显得平稳,就像夜里那手抚摸女人的肚皮一样柔和而惬意。再说了,那养了一冬的牛和马更是是膘肥体壮,人欢马叫正其时也。把式们站在耙上,浑厚悠扬的牛歌就唱在这时候了。
秋季所耙的大多为豆茬和高粱茬地,在收割前后大都秋雨连绵,积水的田地被人踩马踏后,再犁出来后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硬土坷垃。那秋日干燥,能稍隔一天再下耙时,就硌耙了,弄不好就会耙翻伤人。这时才能显出老把式的手段:一溜二提三躲闪,关键在提字上,前面有大块的坷垃己溜闪不及,在前耙梁刚刚碰及一霎时就稍抬左脚而右手提起缰绳,把坷垃放进来。说时迟那时快,右脚赶紧抬起,减轻后耙梁的压力,让大坷垃从耙中逸出。没有那金刚钻就莫揽这瓷器活,若火侯拿捏不准,让耙齿子挂着小腿肚子生生拽到地头那也是广广有的。
从耙底溜出的大坷垃怎办呢?
那些刚刚从拉犁子中解套出来的女人们,现又扛着榔头拿着爪钩再次来到洒满汗水泪水血水甚至奶水的田地里,她们要打坷垃了。在淮北农村,那榔头也是干农活的家伙什,它其实就是一木疙瘩,人们在长约八寸宽四寸的一截木头上,安上一个八尺的把,这就成榔头了,它是专门打砸田地里那耙不烂的硬坷垃的。在秋季的田野上,就有了这一道优美的风景:几盘铁耙在来回穿梭,耙的周围散布着一群穿戴花花绿绿的女人,无一例外地手举榔头或爪钩,扭动腰身恰如风摆杨柳,那姿态是很美的。只有在走近才能看到她们满面尘土汗流浃背一副不堪疲劳的模样。
如果这地刚犁好,铁耙就盘旋起来,那会省掉打坷垃这一道工序。但那正是秋收秋耕秋种之时,三管齐下八方用兵:打场要用牲口,缴公粮要用牲口,尤其是送粪下地要用牲口,那攒了一个夏季的肥料要撒在地里作小麦的底肥。剩下的牲口要全部拉上去耕地,那秋天的雨小孩的眼泪说来就来。若犁好地就不怕下雨了,而下雨了地没犁好,那是要急死人的。霜降说到就到,季节不等人哪。待全力耕好地后,待回过头时那土坷垃就硬了。
但坷垃再硬也要耙地,不把土质梳理墒润了那土里不保湿,小麦的种子就很难发芽,就是发芽了也会被闪死。那古谚早就说过:人怕老来苦,麦怕胎里旱。你想叫小麦来年有个好收成那就老老实实地耙地。这就苦了使耙的把式们,只好白天黑夜连轴转了。每年的那几天,在夜色朦胧中,偶尔从田野里传来几声牛歌,不用细品,你都能感觉到这歌声里多了一份焦躁和疲惫。
哦!我的农民兄弟!
而今这一切都过去了,无论是耙还是使耙的人。
但我依然还记着……
耿汉东先生
【作者简介】耿汉东,安徽省淮北市人,大学本科。先后供职于中共淮北市委宣部和淮北日报社。喜欢读书,敬畏文字,己创作出版15部作品,主编6部诗集。现为安徽省诗词协会副会长、淮北市诗词楹联家协会主席。
责任编辑:王海峰
|
网友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