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村庄之上
炊烟还未升起吗,
或已融于晨曦?
我还有村庄吗?
谁倚门望远,等待,
谁身背行囊,归期。
最后,
我们魂归何处!
根,又一次飘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村庄,每个村庄都有一份记忆。
散落在平原一个又一个小村子,每一个村子都繁养过千千万万口人。世界最早是由村庄组成的。在岁月的风雨中,有的村庄改变了模样,有的村庄消失了,像流逝的岁月一样,无影无踪。古代的人大都逐水而居,余生也晚,却没见过。而看到的村庄少则几十户人家,多则上千户,末必尽在河的两岸。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上,村庄星罗棋布。两庄之间,三五里也,多是鸡犬相闻。阡陌纵横,杨柳成荫,田野之上青苗葱绿,大多是夏麦秋豆。
打麦场对村庄而言不可或缺。一般在村子和田野之间,那圆形的麦穰垛,精巧的麦穅垛,船形的豆秸垛,环场而立,为村庄平添了一种平稳祥和的气息,那是平原上的一道亮丽风景。而牛屋大都傍场而建,是一片占地较大的院子。圈养着牛马驴骡,一排排的石槽,一个个淘草缸,一根根拴牛桩,扮演各自的角色。院子外的大篷下,多是太平车,驾子车,木拖车之类,当然也堆放犁子和耙子之类。
村庄上的房子形状各异。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农村的房子多为土墙草顶。盖房时能奠三尺石基,就算是家道殷实了。用麦糠或麦穰甚至是豆秸和泥跺墙,第一次跺到窗下,待墙体稍干后,再跺到檐下,一般间隔七天左右。而两边的山墙则用土坯垒上去的,这两样活都十分累人。民间俗话:脱坯打墙,活见阎王。房屋用料是很讲究的,榆梁枣脊杏木门,虽是遥远的传说,但人们都还虔城地相信着。在村庄,没有哪一家会用楝木做床的,是因谐音之故吧:(恋床)总不是件好事情。三间屋两架梁,梁上除了屋脊棒外,一般在前后各排上三轮木棒,木棒上铺一层碗口粗细的秫秸把子,从脊棒上向两边搭下及至屋檐,抹上一层泥,再把麦秸顺序铺下,新房落成。
村庄里,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居住在这里,多为家族式的。房屋也大都为祖业所承,大小新旧不等,坐向高矮不一。有砖墙瓦顶的,有土墙草顶的。有的人家有院子,有门楼,有厢房。有的单独成屋,无院无落。但每家屋后必有一个小厕所。这就为以后农村房屋改造埋下伏笔。村庄里有的是四世同堂,大多是三代同住一屋或一院。亲情融融,岁月静好。也有姑表姨娘都住在一个村子里的。所以农村俗俚有表叔爷们骂大会之说,意思是五世老表之后,也差不多有百年光景。亲戚虽在,但亲情己薄了。人们就在这岁月的流失中,不断地老死和新生。
我始终认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精神风貌,或一个时代的理想追求。我不否认那个时代生活清苦,但那时的人们也有意气风发的一面:在六七十年代的农忙时,原准备明天运往大田的农家肥料,在一夜之间己被青年突击队全部运到田地里;而妇女突击队,往往把下午要收割的庄稼,在中午时分己抢收完了;冬闲时,青年男女们在夜校学文化,学农技,学唱歌。成立文化小分队,环乡演出,不要报酬,且乐在其中。那时的精神,现在没有。现在的村霸,那时没有!
黎明时分,三五只公鸡打鸣了,叫落了挂在西天上的几颗摇摇欲落的晨星。最先有几个老头身背畚箕,手拿镢头或镰刀,悄悄地走出村庄,溜向田野。连续不断的咳嗽,震醒了寂静的田野。唉!平原上的男人们没几个不抽烟的!薄雾依然在笼罩着村庄,一家的窗户亮起灯,又一家也亮了,女人们要起床做饭了。井沿上,有了一群影影绰绰挑水的人!接着,风箱吧嗒吧嗒地的响起来了,一家的,又一家的。缕缕炊烟袅袅升起,乳白色的,青白色的,淡黄色的,微黑色的,迷漫了村庄上空。村庄沸腾了。
春夏之时,年轻的男人们,大都穿着对襟的粗布短褂,白的或蓝的。敞开怀,裸露着健壮的胸肌,肩扛锄头,或掖着镰刀,大步走向田里。旁边的女人,大都身着斜对襟褂子,有碎花的,海昌蓝的,鱼白色的。但依然裹不住那充满活力的胴体,年轻真好!青春真美!这一群男男女女们,有说的,有唱的,有高声叫的,有低声哼的,涌向田野,田野为之灵动生色:牛鞭啪啪地甩起来,牛歌哼起来。老黄牛不时地摆着鼻,哞哞地叫起来。青年男女的歌声飘起来,田野里沸腾了。
踏着落日的余晖,人们荷锄而归。在爬满青草的阡陌上,一辆牛车缓缓而行。一群青年男女有坐着的,有扶车而行的,有跟在车后的。劳作一天,并不妨碍他们继续说着,笑着,唱着,幸福着。
劳动着是美丽的。这是一群生活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民们!
【作者简介】耿汉东,安徽省淮北市人,大学本科。先后供职于中共淮北市委宣部和淮北日报社。现为安徽省诗词学会副会长、淮北市诗词楹联家协会主席。
责任编辑:孙克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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