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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远去的牛歌】系列九• 流泪的马车(文 耿汉东)

    时间:2018-10-16 15:25:49  来源:中国国风网  作者:耿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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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年代中期,我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洪流来到了农村,也是最后一批了。年纪小,又不会农活,生产队长也知道我和大队书记沾点亲,从不拿我当劳动力使,也就是年三十打个兔子,有你也过年无你也过年的味道吧。我也乐个自在,白天在村里遛遛逛逛,晚上陪队长们打打扑克牌。可每到夜10点左右,总能听到左手院子里有女人的哭泣声,开始也未在意,看看队长他们几个家伙竟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也。偶而,夜深了还有哭声或哭声大了,队长们也有点坐不住,先是年轻一点的队副啪的一下,把牌摔在桌子上骂道:这个狗日的,真作死,明天给他派点重活,累死他个孬种!队长说:“也好!”一场牌局就這么散场了。

    也是小孩子心性,好奇!第二天我溜进这个院子,院子不大,很干净。看来是每天打扫的,各种用具都排放在西墙根,也不似别人家的院子杂物一地,看来这女主人很有条理性。可她晚上为啥哭呢?正在想,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谁呀?谁在院子里?”

    “我,小耿,下放知青。”

    “噢,小耿呀,听说过,多大了?”

    “16,曹八婶。”她丈夫叫曹八。

    “噢,才16呀,是个破小子,那你进屋吧!”破小子,是淮北平原上对没长成个子的男孩子的蔑称或昵称。这个曹八婶,我来看你,你管我多大干啥。我边想边走进堂屋。

    屋里很暗,农村中草房大都如此。一个女人就坐在堂屋西侧的小板凳上,右手边的地上放个线筐子,高粱茎子编的,很精巧,她在做针线活呢。当眼睛慢慢适应屋内的光线,再看那曹八婶,我被震惊了:她穿着一身黑色衣衫,白粗布染的,颜色有深浅,胳臂上就是醬黑的。那时候穿粗布衣裳的己很少了。她的衣裳能看出针脚,显然是自己裁缝的,但极合身。一头青丝,不让衣衫,看似随手而挽,却一挽成髻,甚是自然。尤其是那一张瓜子脸似有说不尽的内容,惊恐、忧伤、无奈,但最强烈的感觉还是苍白。

    “坐吧,跟前有板凳吧?”曹八婶说

    “嗯,有。”我坐了下来。

    “会干农活吗,你那么小。谁给你做饭吃?”我一一作答。

    “噢,我给你倒水喝。”说着,曹八婶站起身,向桌边走去。天啊,身材真匀称,真好看。还没容我多些欣赏和感叹,大恼就一下子僵硬了:那八婶慢慢地来到桌边时,伸出的两只手向中间合拢并摸索着。这是一个典型的瞎子动作,我连忙失声问道:

    “曹八婶,你的眼睛怎么了,”话刚落音,我就后悔了。

    “瞎了,快10年了”她声音低低的,像蚊子的声音传过来。

    然后,她的头低了下去。一行眼泪流下来,轻轻慢慢地,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不知为啥,我心中酸酸的,有泪溢出。仿佛是一件极美好的东西,突然被我发现有一道伤痕,好遗憾呀。细看一下她的脸,惨白中带着悲戚,似一部读不尽也读不懂的书。霎时间,我心好痛,眼好涩,鼻好酸。再待下去,我会哭出声的。连忙说:八婶,我走了,队长可能在找我了。话没落音,我已快步出院。那泪珠子真不像话,比我的步子还快,但被我甩在身后了。

    这曹八我是见过的,很老了,是个老头子,八婶怎会嫁他呢?

    后来听人说,曹八是先勾引丈母娘后,才把这女人弄到手的,时间在1960年前后。曹八的丈母娘是个寡妇,并不是人们常说的风流娘们,反而是个很顾家的女人,长得很漂亮。历来中国的女人都有这一说:凡漂亮的女人,其结局都令人唏嘘不已,凡才女则非夭即寡,凡寡妇则人人漂亮。曹八的丈母娘就属这一类。丈夫半年前饿死了,她带着两个女儿,一个17,一个15。那日子不是艰难,而是根本活不下去。自己可以死,但孩子必须活着。饥饿中的寡妇这样想着。

    虽在饥饿中仍有一只只色狼盯着这女人,曹八在这群人中。曹八长相不俗,一双贼眼烁烁其神,尤其是看到俊美的女人,大眼珠子是带着火滚出来的。但他也有讨女人欢喜的本钱,他是县粮站的马车夫,每天赶着马车往县南五区的分站运粮食。

    现说一下马车吧:   

     

    马车比牛车要高大,要气派多了。

    牛车是用牛拉的。而马车一定要马匹。

    牛车多用于田间,而马车多于公路之上驰骋,迎客送宾,高贵又大气。

    马车和牛车的根本区别在于,马车是轮胎,而牛车是木轮子。

    曹八往各分站送货时,一马车能拉四千斤,用几十条麻袋装着。他每趟出车时,要在几十条麻袋掏弄三五斤粮食来,那是小菜一碟。而这一碟小菜,在当时就是命,而且是一家子的命。为了这命,那寡妇把雪白的身子舍出去了。至于是怎么舍的,当时年龄小,没问过!只知道当时曹八46岁,寡妇38岁。

    一来二去,寡妇的家成了曹八的家。寡妇虽不情愿,但认命。

    饥饿的脚步撵到六二年的春天,这一天傍晚,曹八的破皮袄里掖着几斤粮食来到寡妇家。合该出事,寡妇带着小女儿去娘家去了。院子里只有芹也就是曹八婶,唉,万能的春风你把大地吹绿花儿吹红也就罢了,又何必在女孩子脸上添加胭红呢。毕竟是18岁的女孩子,季节到了,树上的果子成熟了。民间有谚:槽头买马看母。可见,那时候的曹八婶是极漂亮的。当一只肥美的羔羊出现在饥饿的老狼面前,老狼有何豫哉!毫无犹豫地扑了上去。一场撕打,一阵挣扎。但撕打和挣扎都是徒劳的,短暂的。当血色的黄昏伤心而羞愧地钻进西天的地平线里,黑暗和绝望笼罩着了一个女儿家的心,也掩饰了这人世间的丑恶。寡妇回家后,自然又是一番撕打。随后又自虐般地抽打自己的脸。接着,又是一阵号啕大哭,撕心裂肺。哪一晚天上没有星光。

    不久,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被侮辱者厌食了,呕吐了,怀孕了。真是造物者弄化人,想那曹八在寡妇的肚皮上耕耘年把,一大片农田里也不曾长出一棵小苗苗,可随手撒在路边的这颗种子,竟然生根发芽了。主宰万物的神灵啊,你是无所不在的,你是万能的,原来你也有打瞌睡的时候。怎么办呢?这寡妇犯愁了:把女儿勒死,这可是一尸两命呢,下不了手,心也不甘。把孩子勒死了,那当初卖身为了啥?告发这个杂种吧,无疑是自已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这一窝女人还能见人吗。再说,就算把他逮起来,这一家子又咋活,饥饿无边呢。谁也不知道仅几个月后的秋季是大丰收啊,也就是说,此时的人们己站在饥荒沙漠的边缘上了。生活是冷酷的,未来也是不可知的,她们是人,不是神,无法知道秋天的收成。于是,一个决心下定了,把女儿嫁给曹八吧。寡妇再一次认命了。

    为这婚姻曹八婶骂过,打过,甚至以死抗争过,但终于她还是像母亲一样,从了。

    那一年,他47,她18。

    天啊,我该诅咒谁!

    曹八的老家没有亲人,只有一座破落的院子。他稍加修理后,能住人。但曹八不想让媳妇在家住,媳妇年轻俊美的,一人在家,打死也不放心。就把她放在马车上,他上哪,她去哪,哪黑哪住,反正马车又大,有三匹大马拉着。把她拴在裤要带子上,还不用他背着,真好。但这真苦了曹八婶了。尤其是晚上,太难堪!这曹八邪劲十足,一到晚上折腾人没个完。在自家也就罢了,借宿别家,他也毫不避讳。一做那事,狗熊一般地吭吭哧哧,动静很大。尤其是到了那时刻,似狼一样地嚎。主人家都被惊起,探头探脑地瞧。那白天可都是笑料了,还被添油加醋的。她真盖不住脸,羞死了!这年轻的女人到了这地步,连死的心都有。

    最让女人难堪的是在马车上。那年代的公路还是清寂的,一连几里路都少见人车。这狗东西总拿昨晚的性事作践她:

    “哎,昨晚我厉害吧,你恣不恣?”他扭头问她,一脸的坏笑。

    毕竟是年轻的女孩,顿时愕得涨红了脸,恨恨地瞪他一下,转过身去。

    “昨我都累成那样了,你咋也不‘哎哟’一声。”

    “你滚!你不是人!”说着,那泪珠在她脸庞滚下。

    “哟,哟哟,哎哟哟,咋还哭上了,你那儿还疼吗?”随即探过身,伸手抓在了女人的羞处。女人想掰开他的魔爪,但那爪子反而加重了,不是捏就是拧。她跳下车,趴在路边,一任泪水流淌。田野的风,是野性的风,是带刺的风,经常从她那红肿的眼睑上掠过,那一双美丽的眼睛从此就见风流水了。可怜这女子怀着个大肚子,风一路,雨一路,气一路,哭一路,她终于患上眼疾了。

    听老辈人说,害了眼病的人,要绝对禁忌夫妇间的性事。说是男女在做那事时发出的气味,对生病的眼睛危害极大,有致瞎的可能。可曹八这个狗日的,一到晚上那猴急的样子,仿佛八百辈子没碰过女人。其实似曹八这年龄的男人,在那个时代的农村,已算是个标准的老头了。都活到老头子的份上了,还想干着年轻人的活,他哪有年轻人利索,拿下一座碉堡,也就是三下五除二。他娘的,他只会磨洋工。可做那事的时间越长,气味越重,对眼晴伤害得越厉害。最后是看啥都白茫茫的。好心的邻居劝曹八带她上医院看看眼晴,这狗东西说:“我才不带她看呢,她瞎了,瞎了更好,她就不嫌我老了。”

    在眼睛的模模糊糊中生下了儿子。她的寡妇娘听说了,知道女儿眼睛不太好,托人把儿子接走了。这寡妇自从女儿走后,从不准曹八进她的家,她也不进女儿的门。想想也是,无论是曹八还是女儿,她真的无法面对。替女儿收养儿子,也许是一种赎罪。曹八婶眼睛模糊,但思念儿子的心情一点不比其它女人们含糊,但又无可奈何,只有终日以泪洗面。当然,在那无边的泪雨中,更多地还是哀怨自己的人生和命运。

    终于,她哭瞎了双眼。

    岁月的年轮滑到六十年代后期,公路上能见到为数不少的汽车在奔驰。大马车作为运输工具,在汽车喇叭声中寿终正寝,曹八扛着马鞭杆子回家了。一辈子游手好闲的曹八,是吃浮食的,正经八道的农活是干不来的,而瞎眼的女人又上不了田头,那所得工分就少了,那时生产队又是凭工分分配所得,曹八的日子很艰难。唉,可怜的曹八婶只有身着粗布衣衫了。

    但艰难的日子反而养成曹八诸多怪癖。他不许曹八婶走出院子与别人交谈,尤其是男人,不论门头的远近,不然,又是一场撕打。更不许成年男人们走进他家,这也是我第一次进门时,曹八婶问我多大了的原因。曹八都成老头子了,还老不正经。每天面对床上年轻的女人还在动手动脚的。可又没本事,除了手掐嘴啃外,就是变态地折磨女人,深夜的哭声就这样发出的。所幸我很快被抽调回城,否则,我会在某个夜晚杀了这个狗日的。

    我走后不久,曹八婶就死了,听说是跳井死的,年仅37岁。

    多少年已经过去,我从一个不知忧愁的少年变成雪点盈头的老汉,人世间的是是非非我己经历太多,己没有了惊诧和震撼。但是,那一张苍白的脸,那脸上的泪水,以及那双被野风吹拂的忧伤眼神,却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而且清晰如画!

    啊,上帝,请原谅我,我不该回顾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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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耿汉东,安徽省淮北市人,大学本科。先后供职于中共淮北市委宣部和淮北日报社。现为安徽省诗词学会副会长、淮北市诗词楹联家协会主席。

     

     

     

     

     

     责任编辑:孙克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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