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故事】一头家猪历险记（一）（文 李继领）

一．猪出圈

一只猪仔生下来一个多月，体重长了十多斤，就被主人卖了。卖多少钱，猪仔当然不知道，它在猪圈里东躲西藏，看到主人接过买主手里的钞票数了一遍又一遍，一连数了好几遍，终于把钞票塞到口袋里，大喝一声：“孩子娘，给老母猪喂点食，把它跟小猪隔开，我们好捉小猪仔。”

主人打开猪圈门，老母猪首先冲了出去，主人眼疾手快立即就把门关上了，老母猪猛回头去扒那木栅栏门，怎么也扒不开了。它哼哼叫着急得原地转圈，这时女主人端来一大瓢麦麸子红薯汤，吆喝着倒在一个瓦盆里，老母猪立即跑过去抢食，再也不顾它的孩子们了。男主人跳进墙来，猛一扑便抓住了他看中的猪仔，高喊一声“大黑小母猪！”就拎起它的双腿，让它头朝下倒悬在空中。它拼命嚎叫，挣扎，想以此换来主人的同情，但是毫无作用，主人表情麻木，咬着牙骂了一通，又用巴掌猛打它的屁股，以前有过的温情和笑脸再也没有了。到此，它才知道，主人收了人家的钱，人类的交易就是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物在人的眼里就是换钱的工具，在你没长大成熟的时候，主人疼爱你，一旦你长大了，他就会一脚把你踢开，这时，在主人眼里，你不是小动物的存在，而是买主手里的钞票。人类在没钱的时候可以卖自己的孩子，在饥饿的时候易子而食。一只猪仔就当然只是主任换钱的物品罢了。

小猪仔的挣扎嚎叫唤起了老母猪的母爱，老母猪狂奔过来。主人拿起一根棍子朝老母猪头上就是一棍。大黑见母亲挨了一棍，再也不叫了，也没力气叫了，它的母亲也被主人的淫威吓怕了，早已被主人驯服，眼巴巴望着大黑被人捆走，只听到几声凄厉的叫声。几声抽泣，又掉下眼泪来，算是送行，也是祝福。

大黑被新的主人装在一个箩筐里，从此就改变了命运，离开母亲和兄弟姐妹，进入一个新的生活环境。

新的主人叫毛大，因为穷，四十岁还没找到女人，对大黑特别爱护，就是想把它养大，然后配种再生小猪仔，发财致富。有了钱才能找老婆，才能结婚生子，这是人类的生活法则。

大黑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怕得要命，当毛大给它松绑，放到一个新的圈舍里时，它的腿已经麻木了，没有知觉，只是本能地往前爬几步。它不敢抬头，一瘸一拐地躲到一个墙角里，主人看了它一眼，就转身离去。过了很长时间，它的四肢才恢复过来，慢慢睁开眼睛望了一眼四周，全是土坯墙，吃食盆也是个破塑料盆子。它的卧室紧靠墙角，两面是墙，一面被秸秆围上，大门是敞开式的，里面铺了一些稻草，这就是它的家了。这比它原来那个家差多了，原来那个圈舍是砖瓦的，吃食盆是水泥的，卧室又大又宽敞，里面还放了一张大海绵垫，类似人类的席梦思床，躺上去柔软舒适。而现在，却是卧在一个稻草铺上，趴在上面，肚皮硌得生疼，加上离开母亲和兄弟姐妹，形单影只，无限凄凉，不免心中落泪。

中午时候，主人毛大急匆匆从外面回来，首先来到猪圈前，高喊了一声“大黑，你饿了吧？”它正迷糊糊地想心事，听见喊它，吓了一跳，本能地站起来，屁股靠在墙上，目视着前方，一旦主人来抓它，它就会蹿出去。可是主人温柔地望着它，然后嘿嘿一笑：“我去做饭，这第一顿饭，我们得吃一样的，豆杂面条子。”它并不理会主人去做什么，等他一走，它又扑通卧下去，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主人端来满满一大碗面条倒进它面前的食盆里，随手拿起一根棍子搅拌了下，一股香气飘进它的鼻子。“赶快起来吃吧，大黑，凉了就不好吃了。”它望望食盆，没动弹，它顶住诱惑，不能上当！谁知道食物里放了什么东西！说不定有毒药。人类连自己的亲朋好友都可以毒害，何况它这么个可怜的小猪仔？
    主人见它不动，便上来揪住它的耳朵强行把它拉出来，把它的头按进食盆里，它的嘴触碰到了诱人的饭香，但它还是害怕，不住地后退。主人气急，照头打了它一巴掌就将它放开，嘴里骂出难听的话来，然后转身离去，“不吃？饿死你！饿你八天，看你吃不吃？就你这个猪脑子，还跟我斗气！”

主人又出去了，但他最后那些话却一直在猪圈里回荡。眼看天黑了，大黑早已饥肠辘辘，它感到头晕眼花，长这么大，还没挨过饿，今天才知道，这滋味不好受。不是因为没吃的，而是害怕，不敢吃。难道就这么饿死了吗？真的饿八天，也就没命了。为什么不尝尝主人给的食物呢？就是毒死了，也是饱死鬼，六道轮回，转生以后，说不定为人，又生在富贵之家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就是人类，他们勾心斗角，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是为了吃饱肚子。为了吃饱肚子，他们有的背井离乡，有的抛弃妻子，有的抢劫杀人……聪明的人类尚且抵挡不住饥饿的折磨，何况我是猪类中的小崽子？

经过一番思考，大黑慢慢走到食盆跟前，头插到里面轻轻尝了一口，太香了！这食物比原来那家还要美味！

不一会，一盆食物都被消灭了，连盆底的渣子也舔干净了。然后它跑到对面的墙角撒了一泡尿，回到卧室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邻家的狗叫把它吵醒了。它爬起来，伸个懒腰，又在猪圈里转了一圈，神清气爽。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叫着，黄鹂在树梢上鸣啭，早起的人类已开始一天的忙碌。它的主人毛大又端来一大瓢饭倒在食盆里，见它的食盆已经干干净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它走到主人跟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吧嗒吧嗒的吞食声让主人更加开心，“这个大黑，还真是个吃货，这样一个月就能长个十几斤。”他话没说完就被人喊去，不知干什么去了。

人类也真是太忙了，不知图什么？也不过是为了吃个饱饭睡个好觉，就为这一吃一睡之间的差别才分出王侯将相，平头百姓，因为吃饭和睡觉的方式不同才分为三教九流。有主人和奴才，按照他们的什么阶级斗争理论就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剥削者和被剥削者，他们哪有我们猪类快活，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不管不问也不愁。这么想着，盆里的食物又被它吃个精光，它觉得有点撑着了，本想运动运动，爬爬墙，晃晃树，可是它懒得动，阳光照得身上暖洋洋的，就是不想动。它进了窝棚，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趴下，几只苍蝇趴在它的脸上，它用大耳朵拍打几下，吓跑了苍蝇。还是睡吧。

蓝天白云，和风艳阳，加上主人的精心呵护，它生活得很快乐，早已忘了和母亲还有兄弟姐妹分别的痛苦，那些过去早已在脑海里抹去了。快乐的生活让它只记得两件事——吃和睡，这也是全部的生活了。

二．猪猴结缘

几个月后，大黑逐渐长大了，体重有六七十斤，身高也有七八十公分。它吃饱睡足之后，时而在夜间趁着撒尿的精神便经常站立起来，前腿趴在墙上朝外面看风景。深夜里，大部分人都熟睡，但有两种人没睡：一种是正在做爱的，隐约可以听到女人的呻吟和床头碰墙的通通声，这种人是幸福快乐的；第二种是偷鸡摸狗的，这部分人为了吃口饱饭而偷盗，又怕被抓到警察局受刑，他们是痛苦的。除了这两种人之外，还有一些酗酒的，赌博的，抽白粉的，他们受了刺激，忍受不了内心的痛苦，于是就自作自践，自我毁灭；然后就是极个别的因为天灾人祸而忧愁焦虑，躺在高级舒适的床上却睡不着的人……。

当然，自然界的物象仍然是和谐的，月亮圆缺，云卷云舒等等都不像人类那么变化无常，没有人类的贵贱尊卑之分，没有人类的慈爱也没有人类的凶狠，其他动物界也随遇而安。牛不停吃草，吃饱了就去拉犁；狗挺在大门口的台阶边装睡，其实比谁都清醒，哪怕一点动静都会引起它们的狂吠。一声狗吠又会引起周边的犬吠连连，于是小偷恨得牙痒痒。所以小偷要是光顾谁家，首先就得把他家的看门狗药死。公鸡是最辛劳的，白天要带一群母鸡，几十只母鸡供它一个交配，是很累，却是很开心，像人类的皇帝有七十二嫔妃。遇上外敌，公鸡要冲上去和敌人斗争，以保护它的妃子们。公鸡半夜打鸣，天不亮就报晓，精力也真是旺盛，所以人类把它称作“雄鸡”，一个“雄”字概括了它的典型特性，天地间任何一种动物都没有公鸡这么“雄”。

察遍整个世界，看遍所有动物，结果还是猪类最好，没有忧愁，安逸舒适，吃了睡，睡了吃，睡够了起来撒泡尿，吃饱了卧在槽前晒太阳，何等自在！

这天大黑正在午睡，突然一阵锣鼓声把它吵醒，它很不耐烦地耷拉下大耳朵，盖住耳道以阻隔噪音，但是声音太大了，实在没法继续睡下去了。于是它爬起来，偷偷来到窝棚边，前腿一跃便站立起来，趴在墙上对外张望。它看到一个耍猴的老头子一手拎个铜锣，一手牵着一只猴子，那猴毛色干枯，嘴巴又尖又长，眼睛深凹，眼里充满血丝，显然是缺乏睡眠，瘦得一把骨头，通红的猴屁股都瘦尖了。可是它穿件花布衫，戴个小红帽，打只小洋伞，骑个儿童车正在一个空地上表演杂技。周围看热闹的人把它和它的主人围个水泄不通，它一会龇牙咧嘴，一会朝人招手致意，一只手打着小花伞，另只手还不断朝人飞吻；时而双腿蹬车，时而单腿独立，最精彩的是它可以倒立在车座上，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响，引得观众掌声连连。有的观众投给它馍馍，有的投给它桔子和香蕉，它一跃把食物接住，像人类一样把香蕉剥开，一会就吃完了里面的肉。最值得称道的是它一边吃还一边不停地表演。

大黑看到这场面，目瞪口呆，这猴子怎么练出这一套本领，让自视聪明无比的人类都为它叫好喝彩？

只听猴子主人吆喝一声，那猴子耍了一会，便把童车放到一边，收起小花伞，跑到主人跟前端起一个铝盆子跑到人群跟前要赏钱，每一个硬币撂到盆里，它就朝那人作个揖。这时候，小气的人便赶紧躲开，钻到人缝里或者逃到外围，大方的就从口袋里摸出个硬币投到盆里。瘦猴在人群里绕了一圈已经得了不少赏钱，本想歇歇了，可是主人一声吆喝，它赶紧端着盆子围着人转。一个青年摸出一个硬币准备投给它，它伸盆去接，结果那人又缩了回去，它感到被愚弄了，就对那青年龇牙叽叽叫了几声，似是不满。那个青年不懂猴语，觉得好玩，又一次假装投币给它，猴子又一次被玩弄，陡然脸色大变，怒目圆睁，大叫一声便扑上去抓那青年，那人吓得哎呦一声便往后退，可是猴子已经抓住他的胳膊隔着衣服咬了一口，正要去抓那人的脸，只听主人怒喝一声，它便跳下来捡起那只盆子继续求人给赏钱。

大黑看到这里，不禁为猴子叹息。这猴子一身的本领，却落到这个下场，为帮主人挣钱向人们表演，累得筋疲力尽时求人赏钱，还得向人献媚，被捉弄了发点脾气却遭主人训斥。当然，主人是给别人面子才这么训斥它，但无论怎么说，它活得累，又没有尊严，为了讨好别人还得表现得兴高采烈。表演过后，主人不好开口，就打发它去讨赏。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哪有我们猪类这么傻吃傻睡自在？

大黑一边看一边想，一会同情，一会悲悯。都说沐猴而冠，人模人样的。可是戴个小花帽，穿件花布衫，打个小花伞，你难道就能真的成为人了吗？只是成了人类的玩物罢了。为了不饿死而取悦于人，主人给你食物是为了让你给他挣钱，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也就要失去生命了，你的最大缺点就是胆小，杀只鸡就能让你吓得俯首帖耳。可悲啊！

到了下午该出工干活的时候，看耍猴的人群还未散去，猴子累了，耍猴的也累了，翻来覆去就那一套，看来看去没有新奇的玩意儿了。主人坐在小板凳上清点那些零碎的票子和硬币，而猴子在旁边一边看着主人赏的干馍馍，一边东张西望。当它看到不远处有头黑猪在望它，就对那头猪叽叽叫了一声打个招呼。它不知道猪会站立，更不知道那头猪一直在偷看它表演。

大黑看到猴子和自己打招呼，也利用空间磁场对猴子笑笑，哼哼几声“你好，你好！”猴子又给它一个飞吻，它便感到一阵脸红心热。这是只公猴，大黑长这么大，还没接触过公猪，连同类的雄性都没接触过，这异类的雄性当然就更令它望而生畏。大黑立即放下前腿，恢复四肢行走，在猪圈里来回转了几圈，等心里平静下来，又忍不住趴到墙上去看那只可爱的猴子。只见那只瘦猴一直呆呆地望着它这边，眉目传情，于是它就壮着胆子和猴子搭话：“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你好！我叫二毛，是峨眉山上的。”

“你在峨眉山多好，为什么要下山，还被人牵着耍？”

“我是被山里的猎人逮到，转了几手被卖到现在的这个主人手里的。”

“以你的精明灵巧，聪明过人，怎么会被抓到的呢？”

“说来话长。那是一个大雪天，大雪封山一个多月，游人绝迹，好多天没食物吃。我的一个兄弟冒死出了山洞到处找吃的，很晚才回来。回来后，它垂头丧气，什么也没找到，但它带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山沟里，一片雪地上两个树杈之间有一个网子，里面有些食物，面包、蛋糕还有香蕉。但是它怕那是陷阱，就没去拿。它这么一说，老猴子都认为那是人类的陷阱，千万不能去碰，一碰就会被捉。我睡到半夜，饿得实在受不了，心想，与其饿死，不如去冒险一下，说不定还能闯出条活路。我叫醒同伴，趁长辈都睡的时候便偷跑出来。我知道长辈年纪大了，总把经验当教条，一天到晚怕这怕那，什么也干不成，宁愿饿死也不去冒险。我的伙伴带我跑到那个有食物的树前，一看果然是人类设的网子，显然是为了捕山鸡、飞禽之类设的，并不是为了捕走兽。我俩爬到树上，我让我的伙伴拉住我的一只胳膊，我只要腾空一跃，就可以抓到网里的食物。我俩配合很默契，它一只手抓着一根树枝，另只手拉着我，我们一起往下一跳就抓到一根香蕉，立即腾空而起，很容易就把食物取出，然后第二次又取出一个桔子和面包，一点事儿没有。我们吃了一块面包和橘子，身上更有力了，就想把里面的食物全取出来带回去吃。可是我们再次跳起来时，一阵风刮过，树枝突然断了，我的伙伴掉进了悬崖，不知死活，而我则落到网里，同时网子收了起来。任凭我大呼小叫，也没谁来救我，我后悔莫及，本来吃饱了该回去睡觉的，因为贪心，结果害了自己。从此，我从一个山里的野猴子变成了供人戏耍的尤物。”

“真是可怜啊，二毛。你这名字真不错，和我的主人差不多是兄弟了。哈哈！我的主人叫毛大，倒过来就是大毛。”大黑笑起来，“凭你的本事，趁主人不注意的时候完全可以逃跑呀，跑回峨眉山去找你的同类啊！”

“哎呀，回去又怎样呢？碰到那样的大雪封山，搞不好就得饿死。人类的过度开发，工业污染，山里的生态全被破坏了，许多动物都灭绝了，我们猴类也越来越少，食物链的断裂严重威胁着我们的生存。再说，我的主人对我不错，虽然有时发怒鞭打我，但是从没让我饿着，困难的时候，他自己不吃，也买块馍给我吃，又教会了我这一身本领。这些年我跟着他走南闯北，北大荒、海南岛、上海滩、青藏高原走了个遍。坐汽车，乘火车，坐轮船……人类的交通工具真是没法形容，乘高铁就像飞一样，一眨眼就是好几十公里，真是长见识。”说到这里，二毛嘿嘿一笑，“不是小看你，恐怕你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那几平方米的猪舍吧！”

“你这猴子就是爱吹牛，沐猴而冠，沾沾自喜，被人玩弄还自以为乐。我虽没你那么见多识广，可是我吃饱就睡，这种幸福快乐连人类都望尘莫及。我虽没你那么聪明伶俐，但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也是谁都羡慕的安逸和舒适。”

“哈哈，我的主人从一本历史书上看到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这是人类的语言，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肯定不知道。别说你是猪，就是人类，大部分也不知道它的含义，特别是当代的青年人，他们都看不懂古书了，都为生存而忙碌，谁还有精力去读书？他们发明了网络，百度一下什么都有了，干嘛还去看书？”猴子说罢朝大黑发出几声讥笑。

大黑被猴子的一番高谈阔论说懵住了。什么古语，什么网络，什么百度，这些词，它从来没听说过，当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它的主人毛大看来也未必懂得这些，因为他除了干活就是睡觉，然后就是托人给他介绍老婆。毛大只是每天给它一盆食，让它吃饱，从来没在它跟前说过什么话。那个猴子的主人就不同了，他给猴子讲历史，说文化，带着它走南闯北长见识。大黑觉得有些惭愧了，它跟猴子没法比，不说那猴子一身表演技术让人类喝彩不断，就是它的见识也让它羡慕不已，另外，猴子还能听懂人类的语言，懂得主人讲的历史。尽管如此，大黑对这只被人玩耍的猴子还是看不起。它干咳几声：“你现在年轻，能为主人挣钱，等你老了，耍不动了，会怎样呢？你想过自己的结局吗？”

“哪能不想呢？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任何动物都有老的时候，都会死，不过死的方式不同罢了。像我到了一定时候就会被主人抛弃，或饿死或冻死，都是没办法的事。就是强大的人类，他们也会老去，也会死亡，人类有个大历史学家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就是说，人类也逃脱不了死亡，只是有的死得轰轰烈烈，有的死得默默无闻而已，区别也就这么一点。啊，你看我，明知道你不懂，还跟你说这些道理，真不好意思。”猴子说到这里得意地笑着，“不过要说到死，猪类最可怜，你们没有一个是老死的，等你长大了，吃肥了，人类就会把你宰了吃肉，这样还算好的。最可怕的是生了病，猪肉不能吃，就会把你们大卸八块扔到锅里炼油，猪皮经过加工处理做皮鞋，整天被人踩在脚下。就是说，死了也不让你的灵魂升天，想尽办法折磨你。人类养你，让你大量繁衍后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的餐桌更加丰盛一些。”

听到这里，大黑不寒而栗，两腿一软就瘫了下去。它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猴子的话真是振聋发聩，它从来没听过这些，也没有思考过自己生存的意义，更没想过将来会如何。因为造物主赋予它的就是简单的大脑，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它感到头痛欲裂，抬头往墙上蹭蹭，还有知觉。大黑挨着墙竭力站起来，抬眼向那空地上望去，那只聪明的猴子和它的主人都不知去向，无影无踪了。

三．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过了一两个月，大黑感到异常烦躁，屁股上不知是疼还是痒，反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它就一直在猪圈里来回奔跑嚎叫，时不时撅着屁股在土墙上蹭蹭，不想吃，也不想睡。主人毛大说它是打圈子，它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毛大旁边的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是打圈子，毛大就哈哈大笑，给那孩子讲解：“打圈子是土话，按照书里说就是发情。明天赶集去给大黑配种，街上老杨家引进了一个美国的种猪，叫约克夏。大黑和约克夏交配，就会生出一窝杂交的猪仔，两国的血统，小猪仔一定很值钱。现在什么东西都是外国的好，身价也高。连狗也是洋狗厉害。”一句话没说完，毛大又被人喊了出去。

第二天，毛大把大黑逮住，一只腿栓个绳子，赶着它沿着田间小路赶集去找约克夏配种。大黑从圈舍里出来，一下子兴奋起来，边走边啃路边的青草。青草鲜嫩、清香，比在圈里吃的味道好多了。主人为了赶路，总不让它偷吃东西，它朝路边的红薯地里拱了一下，就被抽了一棍，打得它的脊背生疼。没拱到土里的红薯，它就咬了一嘴红薯叶就往前跑，直跑得毛大跟不上了，它就趁机再去地里拱几下，终于拱到一个鲜嫩的大红薯，又甜又脆，真好吃！这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绿油油的红薯地，黄灿灿的大豆田，高高的玉米秆上绽开玉米穗子，加上蓝天白云，美景目不暇接。不过为了躲避主人的棍子，它没工夫欣赏，只能沿着眼前的路往前跑。

跑到集上一看，人山人海，它惊呆了，不知所措。主人指挥着它一会左拐一会右拐，它一会就晕头转向了。在一条路摆在面前的时候，它尚能辨清方向，但一到这集上，到处都是路口，到处都是路，都一眼望不到头。它失去了判断，只能任主人牵着走。来到一个大院里，便看到一头大公猪，公猪脖子上套个铁链，满口白沫，见到大黑，一下子就扑过来，大公猪比它大几倍，它觉得害怕，猛一下就躲开了。大公猪被放开，又朝它扑过来，它又是躲，可是腿上拴着绳，绳子一绊，它就停下来，公猪一下子爬到它的身上，同时大嘴咬住它的鬃毛，哼哼几声，一个麻花钻样的东西便插进了它的私处。它顿时一阵眩晕，乖乖地被大公猪抱在怀里，美美地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快乐。一次过后，它尝到了甜蜜和快乐，就主动把屁股送给大公猪，大公猪兴致大发又趴到它身上，它感觉比第一次更幸福，哼哼地享受着它的爱情。

尽管它和那个美国大公猪难舍难分，可是最终还是被各自的主人强行分开。回来的路上，因为到处没有人，它的主人就把它撒开，这下它可高兴了，一个劲地往回跑，跑了一阵子就一头拱到地里，拱个大红薯出来吃个开心，又跑到玉米地里咬个大玉米棒子大嚼起来。

这次赶集对大黑来说真是有划时代的意义，它不仅得到了爱情，还尝到了以前从没吃过的食物，那鲜嫩的玉米，一口要下去咯嘣脆，香甜的汁液好吃得没法形容；还有那埋在土里的红薯，绿油油的叶子一望无际……庄稼地里的任何一种食物都比主人喂它的糠菜刷锅水要好吃百倍。

【作者简介】李继领，自号三一居士。释意：言行一致，表里如一，求真一贯。现为太平书院院长、著名现实主义作家、思想家。

责任编辑：孙克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