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岳母走了。
在这个世界上另一个爱我的娘亲永远地走了。看到妻及女儿扑在老人家身旁撕心裂肺地哭着,我的双手不由得捂住胸口,一时间,有一种锥心的疼痛。
老人家是去年十月初查出癌症后,一直在淮北医院治疗。妻是教师丢不开那班学生,这跑前跑后买药请人的事,我是责无旁贷的。三个内弟担心我的身体,他们不让我值夜,而老人家总也是心疼我的,一到傍晚时分就催我赶快回家。想到2009年我母亲去世时,我正在北京302 医院治病未能床前尽孝而一直心中耿耿,总想在此找补一点作为人子的孝意。虽多方努力,但终也未能延长老人家的生命!
泪水在无声地流着。
内弟们知道我对老人家的感情,怕我太过伤感,把我扶进另一处房子休息。往事如烟,一些陈年旧事在我心中渐渐清晰起来。
她是一个悲苦的女性。她嫁到这个村子的时侯,丈夫正在读中学,小叔子还在读小学。她用夜晚编“毛窝子”换得的钱供养丈夫和小叔子上学,当丈夫师范毕业不久就嫌弃了她,抛下妻女另娶他人。而她还要继续供养着正在读大学的小叔子。在离婚时,她带着女儿指着他哭着说:你没良心!后来大学毕业的小叔子为报答嫂子的恩情,把侄女接过来,并给老嫂子介绍了一个矿工。就这样她伤心地离开了生活十年的村庄。
娘最理解我。我与妻结婚时都不满20岁,双方家庭各有不乐意的理由。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许多事情无法用常理解读。老人家只问我:你能保证不离婚吗?我说:这一生一世我决不做薄情寡义的人!娘又说:能做一个说话算数的男人吗?我说:我会做个一诺千金的男子汉!娘笑了,点头了。但那时咱太年轻火气又大,夫妻俩一斗嘴我就摔东西,热水瓶是经常换新的,自然都是老人家买单。但她从来都是数落女儿:为什么非要把外人(淮北土话:称丈夫为外人)逼得发火,让一句能小了你!这倒让我惭愧了。
她对儿女总是照应周全。我刚结婚时,她的大儿子刚满10岁而小儿子才会走路,老人家就十分注重姐夫郎舅的关系。好在几个小家伙对我言听计从,而我在他们升学、工作和婚姻上也都十分用心。但有一次,她为帮小儿子买房而与二儿媳发生争执,争执中老人不慎跌倒,我很恼火,把内弟们叫在一处,大声训斥起来。三个虎背熊腰的家伙倒也识相,站在那里未敢动上一动。这可把老人家吓着了,她怕我们兄弟反目,倒是费了不少心神!
有娘的感觉真好。我结婚两年后,我与妻分别考上两个学校,她就把刚满周岁的女儿接过去,让我们安心读书。那时生活真苦,她每次来我们家,在一个看着不起眼的布包里,有罐头瓶装满炼好的猪膘油,有去掉头尾扎成小捆的葱白,有切碎的干辣椒,碾碎的材料面,把去掉皮的麦仁,砸碎的红芋片装成袋,甚至把粉丝折断捆好。这样她带的包就不显大了,避免别人说闲话,也是给我们留面子。
娘最偏疼我。我从小喜欢吃叠的红芋糖,多少年来,每年春节她分别用大米花、小米花、芝麻、花生等叠出形状各异的几种红芋糖,用塑料袋封好。她的儿子儿媳都知道那是留给我的,没人动一下。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老人家在住院前还给我叠了两大袋子带来…… 直到今年春节在医院里她还说:汉东,今年没法叠了,明年我给你多叠点。我心中一痛,泪水随即涌出,我赶忙走出病房。娘啊!咱娘俩哪还有明年啊!
而今娘走了!我知道娘是走向天堂的!
梦里家乡(本章读后)
千百回梦里,我回到了家
哦!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家啊!
老祖母的笑脸爬满枯藤,
那瘦瘦的双手、尖尖的金莲,
是一部厚厚的书,我从少年读到中年。
奶奶擀的豆面条好吃呢!
哦!我想你,我想吃面条了!
母亲用慈爱和高贵织成一领襁褓
在提携捧负的春晖中,
我在乡村中最后贵族的目光里
我懂得了男人要大度,要有梦!
娘啊!您在哪里?您在哪里呀!
父亲把慓悍写在脊背上
在你的大手与我肌肤的撞击声中
我倔强而又威武地长大了
我比所有坚强的男人都更坚强
并把这坚强的庭训传给了儿子
扯着姐姐的大辫子走在阡陌上,
在这道美丽的风景里,
我跑前跑后,一跑五十年
姐姐,天国里我还做你的弟弟
而今我回来了,岁月和苦难
把我磨砺成一条汉子,一条百折不挠的汉子
可我怎么看不到!再也看不到您们了呢
责任编辑:孙克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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