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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远去的牛歌】系列一 • 石板街的女人们(文 耿汉东)

    时间:2018-09-15 08:46:06  来源:中国国风网  作者:耿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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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如一条绿的丝带,在皖北平原上缓缓流淌,滋养着两岸十万人家 古老的口子镇就坐落在濉河西边 凡古老的东西都有故事, 凡故事都与女人有关  这些有故事的女人们就生活在子镇的石板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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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濉溪县老城的石板街

        九十年前。我十八岁的祖父英俊健硕,锦帽貂裘,已经到了婚娶年龄。石板街上商贾家纷纷前来说亲, 都想与自完北地界中最大的财主家的大公子联姻 当祖父和一个亮的年仅五岁的女孩子走在石板街上时, 街面的人被这一对金童玉女惊呆了。水养人啊,这妮子个水灵俊俏,风,花打滴溜 多亏了那个谁掀大清王朝的龙椅, 然这妮子得住在北京城哪个宫里, 寻常百姓哪见得着。 祖父是春风满面, 尤其是那媒婆更是洋洋, 叨着长长烟袋像小狗似的跑前跑后 。

    祖父的婚宴喜庆堂皇,四方乡绅皆来庆贺, 一时问高朋满座。当满面笑容的祖父掀起祖母的红盖头, 却见到一张又黑又黄的面孔, 暴怒的祖父一把把新娘子扔门外, 拎着两盒子冲家门  曾祖母看到儿媳妇这般模样, 觉着委屈了,就撒泼大骂跳起一双大脚倒了一院子的酒,踹走了一院子的贺客 正要踹向祖母, 一想到大红轿人家抬来, 把踹出的脚硬生生地 就势坐在地上, 捏着的脚脖子号啕: “百密一疏, 百密一疏!”

    曾祖母的一双大脚在石板街上是出了名的  她与曾祖父一起走南闯北, 东海贩盐山贩枣, 一双大脚千山, 偌大的业都是她手置起。 就连曾祖的大清五品道台都是她亲码点银子换来的  听庄里老, 常抬起大脚砸上桌子, 那茶杯茶壶茶盘顿就崩飞起来了  的曾祖倒也敏捷, 双手抱着头下子就蹿屋子, 一溜烟地飞跑, 任凭谁的脚再大那也是撵上的  直到才敢溜回来, 悄悄地睡在床角上 

    而此的祖快马直奔石板街而去,二个护院的家丁大呼小叫国住了媒婆的,不朝天放着空枪。可怜这个女人哪见过这阵势,赚到的大洋还没来得及花, 就带着裤档的屎和尿跑到阎王爷那里说媒拉纤去了  父发誓要找回当日定情的那个女, 但那个女子代后早已躲在边。 他打马飞奔在石板街上, 蹄铁溅起的火花及年的祖的狼嚎般的凄厉的吼声, 经久地回荡在个古老的石板街上 

    大闹婚宴付的代价是巨大的 

    他惹恼了濉溪的诸名流, 为了媒, 石板街上八家豪绅联手与耿家打官司  在宿打不赢, 告到省城。 主政徽的督恰是曾祖当年在大连任职的部属, 而且曾受过曾祖的恩泽  人家在大堂上露面打紧,竟被那督军认来了,为报当年知遇,那厮下手,不说将那八人抓了起来投进大牢。八家为救家,那银元花得如濉水般地流淌,且救无望  眼看着一个个 

    我的曾祖父一  他不愿与桑梓结仇让子孙, 决心以德报怨化解恩仇。 他的老兵送了十盆菊花到 (庆是府),每盆里摆下二块大,先将那八人为示好又拜了并在口子镇摆了七天流水,给他们面真是凭一场风波,换来两!

    ,出走了。

    心爱的儿子去无音信, 可把曾祖母急坏了  太太肚火都撒在祖,新媳妇没又不能撵走,但她能撵走了中掌锅的。我的祖母整天颠着小脚,忙乎着子的吃吃喝喝。我的祖弟兄六人,最小的那两个小叔子洗澡喂饭。 村的日子树叶子, 稍有点差错,那杆面仗就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挨了骂挨了打,也没有个地说去,有夜里缩在被窝里偷偷地実 ! 那日子得真叫憋屈, 谁叫她看人家子长得俊呢!

    再说那小子也够  当初拗不过表姐的千央万, 也是小孩子心性, 就去代见次让表姐迷得神魂颠倒的男  谁知照面她祖母迷得厉害, 在石板街这一闹腾, 她就知道了个男原来很喜  从此,,任凭媒踏破, 管他是富甲方的, 还官贵, 她就是个字: 不愿意!

    当祖戎装佩剑再次现在家石板街的, 他已是黄埔校五期毕业生 国民革命校团长了  他仍忘当年那仅识面的女人, 时刻找寻在石板街。苍天有眼,石板街有情,二人蓦然的瞬,隔14年, 但他对方,

    当年那个清丽的小, 29岁的老姑娘了, 这在当是惊世骇俗的。十几年来她独抗争族给她排的婚姻,凄苦抵挡着社的种流言, 一直在无望地等待, 等待着知能否圆的梦.....

    当祖知道这一,热血沸腾听老,就再也没有开。也许他早已厌倦了戎马倥偬的旅生涯, 也许是贪恋来之不易的无边春色, 动舍却职赋闲在家。曾祖母虽霸道,但她疼心切,又怜这, 是儿子念念不忘的女人, 也就睁眼闭眼了  而祖母也打着小算盘。 头的祖是男们最风光的时候, 想收个小那是再不过,,与其让肥水流到别地头, 还不如使宜小表妹, 所以她也吱声了 

    ,欢乐的光总是短暂的。当年横行在烈山煤窑,觊觎祖父随身佩带的两支德国造匣子枪。 一个清晨, 祖父仍以军人晨练的习, 在城南舞剑, 而她就在一旁相陪。 几个作路人现在他身边, 突然开枪, 祖父未及还击,就倒在血泊中。享年31,值他探亲第二个,而他三人的卫队在一天才遣返 心爱男人就死在自己的身, 顷刻问, 人世问的所有美好都化为灰烬, 在巨大痛冲撞, 即昏死在祖父身旁....

    可叹山煤的土匪们为了.....

    当时在 一支约有千的杂牌部队, 领是一个姓胡的汉子, 恰是祖的盟兄。 而且这支部队的枪械大部来源于祖持。 当初祖所在的中央军在围剿这支杂牌部队, 位同, 在危难不仅放其部, 还送枪弹药。 后来二人就有了金兰之约, 若干年后听老们讲, 多一次竟家哥哥十机枪  所以祖与他何止是情同手, 简直对他有再生恩。

    听到耗后,他素车白马,立即率部赶到烈山,当晩包围了煤窑。他以收编的名, 列队听其训话  时土匪们杀了耿而惴惴,来了个大靠山,喜异常,不疑有诈。在数报点,的右手一, 四周枪声大作, 须臾, 八十四名匪悉数倒在血泊中.....

    这女子在惊吓和绝望中疯了  每当清晨, 在风光依的城南边, 又一遍地呼唤祖 每当I東]更深, 在空荡荡的石板街, 一个凄凉的声音 又一遍地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

    眼看着得血淋淋的,曾祖母哭得去活来。每天都要往儿子坟跑几趟,谁都拦,终天她哭倒在坟前,再也没有回来,享年51岁。

    的祖母, 因贪恋男长得漂亮而弄这一標子事。 从年轻就活守寡,这下子好了,真要辈子寡下去了。耿府媳的名头, 一辈子也没敢找个相好的男

    月沉,岁月匆匆。去了  时问最好的药, 那个小女人又慢慢地恢复了美丽。 怜这个老姑娘空顶着耿女人 , 在当地没有敢撩拨她, 但也没敢娶她, 能在岁月的流逝中孤寂地慢慢老去。

    , 这一群石板街女人!

    去了, 母亲嫁了来。

    祖母是十年的媳妇熬成,也到出口候了 。她老人家要耍下婆婆的威风,祖母整治媳妇的段跟她婆婆同。曾祖母是以干活压祖母,而祖母则让母干活。祖母是边干活边骂,而且骂得极其难听而恶母,母亲哪里招架得住。虽然心里很烦,但感祖母年青守寡,族里, 总想相处好。可祖母根本这一, 动揺地骂了下去。

    后来母亲曾对我说曾祖母祖母, 她们都是有心计的女人, 也都是耿家日子的好女人 曾祖母所让祖母干重活累她, 这是对寡媳言传的保。而祖母毫无道理的骂,是因媳长得美而又太稚嫩,故意随扬威来警告外: 虽是孤寡母那也是好欺负的 

    岁月就在女人们身边无何地溜走了 

    后来母亲知道了那个小女人的故事, 有感于她对我祖:, 一世孤独。 逢年执晩辈礼去看望她, 让我姐弟称呼她姑奶。母把她接回几天,说来挺奇怪,我的祖母年青寡,性格乖僻, 周围邻都怕她, 母亲更是辈子的 祖母见到她的小表,当年恨得要的情敌,却倒笑容满面伺候着,跟前跟后地好着她,家中静几日 

    母亲, 十九岁归至耿, 外祖年轻毕业于保定, 在宿州有周半城,母亲是个大族的,是娇惯异常,到夫家婆母非打即骂, 她哪里受过这等苦楚, 所以她惶然不知所措。 亲大婚,还是个半大懂事的顽皮, 事情要靠母亲教导, 故而生都非常尊重母  父亲事母至孝, 面对边的泼口大骂, 边的花惨戚,却是无父亲幼年丧,少时失怙。加,胆子,有抱着母哭成, (后的亲英俊潇洒, 另是番风光) 反倒要慰他。每当此刻,门邻赶快跑到姑奶,姑奶马找到表姐, 一斥且, 祖母马偃旗息鼓, 且点头如捣蒜般地赔笑不止。 然又歌舞升平起来, 而且是屡试爽。

    直是我的保护神。

    五十年代的亲年轻英俊,任侠豪爽,又是口子镇中心的大长。他与母亲异常恩爱, 母亲对他宽让温。但他却有纨风习, 身后群狐群狗党,经常在石板街与人大碗论酒,自顾潇洒。有几次恰被姑奶撞,姑奶站在酒桌前用手一指,众汉子一声发喊, 一个个抱头鼠窜而父亲则立马持着耳朵给揪回家中 姑奶总是抱怨母亲太纵父亲了

    父亲有一手好字画, 一副好, 拉一手好二胡。 在当地虽不敢称人,也是一俊彦。建国初,名媛淑女都来工作,父亲然又成了她们的,每到周,总有美女,在石板街上或歌或舞。姑奶目通,每当此,总是第一个,端坐如雕,且俊面披霜她那目横扫, 众女子一个个莺怯燕颤, 而散, 真可谓煞尽风景。

    姑奶像关爱着母  是另学校, 她工作很敬业,也很忙。但到周末,姑奶总不时地拉着母去跳舞。年很美,而且舞姿轻盈,歌声悠扬, 一经现身就惊事色全。在整,无论是声独口昌是男重唱或是相邀伴舞, 父母亲是黄金搭档无替配。 姑奶的神来之笔, 使子春心乍弭, 一个个绝望而去, 倒也省了不麻烦。

    所以,母亲与姑奶处得非常好,也十感谢姑奶。

    我最初见到, 只见她如墨的青, 白皙的面, 一双大眼睛依流光溢彩, 丝毫见到年已十的痕迹。 有两种在我的记忆里: 住的两屋子里异常地整洁;二是桌子上有许麻片、三刀子等好吃的糕点。在后来的日子里, 常被石板街一家羊肉馆飘荡的香, 跑到那里, 主就去了她, 先狼吞虎咽地吃肚子果子, 接着是她牵着我的, 到了我所企盼的羊馆内.....

    去了。

    当我再次见到她,我已历了下放结婚工作再上。生活的磨难,早已使我伤痕累累,心中异常凄苦。在日黄昏的石板街上,天空飘洒着雪花。一个满头白发老态龙钟的妇,注着高的细长的竹竿,蹒田而行, 嘴中喃喃有语。 那下端已破损的竿敲击在青石板上, 发出嘶闷的响声。是我的姑奶,生活的刀已削尽她脸庞曾有的所有美丽,我诅咒岁月的冷酷与无情。 前抱住她的, 在石板街.....

    我尽搜囊中,请她老人家吃顿饭。在当年那个馆子里,看到她吃菜急迫的模样, 我的泪水又不禁流了 真是天意弄, 想起姑奶当年美艳此街, 富甲, 是何等的雍华贵, 老来竟落如此, 真是令人唏嘘 

    我把所遇告诉了母亲,母亲当时就大声哭了起来。可把我和父亲吓坏了,母亲一生温尔文雅,从未如此失态过。可那时,是我们家最困难的日子:祖母年老卧病在床,母亲经治病,因我妻在外地上,母亲还带着我的两个孩子,真没法子去照看姑奶。但母亲说,等她从合肥看病来就姑奶接来一起住。

    可是姑奶有能等到母看病归来,就在石板街的小屋里孤寂地去了,享年79岁。一个有倾城貌的女人, 一个柔情似女人, 一个与我的家族有几代渊源的女人,样在这条石板街上悄无声息地走了,永远地走了!从几百里外赶回来,带病了丧事。我以孙辈名义为她执幡,摔了老盆......

    几年后,祖母也因病故去,享年86

    十年去了,也以89岁的高龄,随风而去,进了天堂。

    石板街啊,石板街,几百年来,你阅尽沧桑。你将继续览尽世问悲喜,我心中永远的石板街,你是否能记起,你曾有生凄苦的.....

    (该文刊发于«安徽文学»2013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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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汉东先生

    【作者简介】耿汉东,安徽省淮北市人,大学本科。先后供职于中共淮北市委宣部和淮北日报社。现为安徽省诗词学会副会长、淮北市诗词楹联家协会主席。

     

    责任编辑:孙克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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