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立《皖北行走》系列组诗之六：地下船

1

现在，你将你的形骸

放浪在这朵浪花上  大运河

大地巨大的子宫收缩  诞生

一枚世界文化遗产，而我却无法接受

这凝固的诗，和残缺的美

2

仿佛一只挤满了水声的舟子献给了我们

地下船 

不再远去，也不再返回

它在升登。

历史岂非已无路程？

3

我不说沉舟，不说河殇

我就在此等候 二千年

眼睛打开地表

一米、二米

五足宽的大地，曙光

在我下面是——朝代、繁华和湮灭

4

河流下面还是河流

波浪上面还是波浪

这是运河岸边  一座码头

也是一座桥梁

可读 可圈 可点  并陈于众前

并陈于白天的白布，黑夜的黑布

5

隋时叫你通济渠

唐时叫你广济渠

宋时叫你漕渠

而我们家乡叫你汴河

柳孜运河

今天猎获的是昨天

这里却是一个活着的历史

6

我看见地下船！

我看见独木舟  运输船

我看见，一株硕大的原木雕凿后独自成舟

我看见肋骨，那艘大中型运输船体的8根肋骨

而它的船板是坚硬的香樟木

我看见了一支拖舵支在船尾  一把“淮北舵”对准航向

灯光和音乐

7

然而，我看不见那蔚蓝的水

那围抱星辰的无尽处

女人和月翩翩起舞

公子王孙的悠闲的岁月

百姓雾里看花，犹如隔岸观火

8

年代久远

他们驱逐搅混泥水的人

抹黑世界的人  偷运乌云的人

挟黄入淮的人

从山上的林子里砍伐下树木

成排牢牢砸在岸上

“木岸狭河”走过我的眼前

9

历史坐在这里，等着，等着——然而无所等

——那时还没有挖掘机的幽灵

在用暗哑的沉默

来挤窄河道

而沉在淤泥中的时间，再也抠不出来了

10

这便是沉船！

地下船，你是石桥的近邻

憋世的木头  黑暗的大陆

无言的咆哮者，我对你多么倾心

而你无风无浪

却使大地之舟愈行愈远

11

1号沉船  2号沉船……一共9膄

这决不是地下船总的数目

博物馆里那号沉船

它享受着别人享受不到的瞻仰与抓拍

我的淮北人

把船儿驱入一片玻璃围墙里

12

沉船之上，万余瓷片向你奔来

覆舟之下，无数铜钱在空间和时间上面午睡沉沉

万物闪着新出土的光华

那些瓷器上的青釉、白釉、黄釉、黑釉、黑白釉、玳瑁釉

那些器物，罐、钵、碗、盆、盏、盘、瓶、执壶

那些方孔铜钱，隋朝的、唐朝、宋朝的、元朝的

通宝、重宝、元宝

唯有你的眼睛——瞪得好大

盯视着它，永恒

13

我们叹息这些船曾漂浮在大运河的盛年

懒洋洋的被拴在古镇的春天

和一群鱼儿一起

那时候诗句还是用平仄的句子排列起来

想象独木舟忽然如飞鱼般

从时间的静默深渊中闪过

遥远而来的商船，瓷器商人也许能在附近的相山、彭城

售个好价

但他们无望地处在没有挖掘机的时代

在一场忙乱的泥沙下却迷了路

14

槽之路

当初谁能想到一条河的河床上

会变成凹型大道，成为官府大道

这多有意思

人骑着马，在官道上奔驰

堤外的人只能听到马铃铛的声音

却看不到人和马

15

在午夜，是不允许

偷看运河遗址的

也请别打搅地下船的梦

用一块整木料制造一艘船

胜于用灯火粘合的诗篇

16

地下船

地下船

地下船

直至今天，我写下诗篇

还不如你的一根钉子有用

锈也很必要

   李永立先生

    李永立简介：1966年生于萧县龙城，非党，当过工人，学过书画雕刻，现为萧县画乡博览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2008年成立萧县画乡博览文化传播有限责任公司，创办《画乡博览》杂志，受到省、市、县相关领导的称赞，并荣获省文联“全省文学内刊创始单位”，2012年获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颁发的经纪人证书。现系宿州市四届政协委员、萧县政协常委、安徽省优秀民营企业家、萧县商会副会长、龙城镇商会会长、国家二级作家、宿州市作协副主席，有作品集《二朵玫瑰》、《花开花落》、《竹园》、《东周名姫》面世，安徽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宿州市十佳文艺工作者，宿州市首届文艺奖获得者。

          责任编辑：王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