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纳兰公子

一、走近纳兰容若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神圣的地方，它装载着对至情至性、至臻至美的倾慕与向往。或人，或物，或诗词，或故事，或名山大川，或大城小巷，或古老，或许就在眼前，只要能触动心弦，就会形成一个熠熠生辉的印记，并烙印在心中。凭着这印记的指引，去寻找那人，那物，那诗词，那故事，哪怕走遍名山大川，哪怕穿尽大城小巷，无论古老与新鲜，终能循着那足迹，体验到曾经的刻骨铭心或璀璨辉煌。

我心中有两个印记，一个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六世达赖喇嘛，一个是“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浊世翩翩佳公子。一个在西藏为恋人谱唱了不朽情歌，一个在北京城为爱人写下了传世清词。这是两个康熙盛世年间无与伦比的才子情圣，两朵超脱了凡尘的绝世莲花。他们耀世的光辉在我心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遂取网名“仓央容若”以明心志。

今天的北京源自春秋战国时期燕国建城，历经朝代轮转先后使用了燕京，金中都，元大都，北平等名字，新中国成立后更名为北京。一个名字一段历史，因为在北京浩瀚辉煌的历史长河中，在被称呼为北平的某个历史片段中，纳兰容若这个名字被万民崇拜，被世人敬仰，亦因纳兰公子的英年早逝而至举国节哀，至今仍令后人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看了老舍先生、郁达夫先生等描述的“北平的秋”，还看了诸多叙述各行各业的老北平人以歌咏纳兰词为能事的著传。我想知道，纳兰公子的匆匆三十年人生，是生活在怎样的一个城市啊？他去过那里？他又在这座城市留下了怎样的印记呢？我格外喜欢的是民国时期的北平，是因为随着印刷业的普及，大量纳兰容若的作品集得以广为流传，为炮声隆隆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乱世北平日常中，带来了至美感性而又催人泪下的韵调。我想穿越回民国时期的北平，遍阅那华丽词章。我还想穿越回康熙盛世，伴在纳兰容若的身旁，记忆下迤逦耀目的三十年时光。

我来到了初秋的北京，天空并不是想象中的蔚蓝色，料想定是比纳兰公子时期的北平逊色了许多。辗转流连于胡同间，随意地寻觅打听，很轻松就找到了位于后海的宋庆龄故居。这是一处位于什刹海岸边的庭院，由康熙朝大学士明珠所建，而后乾隆朝和珅将此处列为别院，再后入住的也都是亲王级别的皇亲国戚。新中国建国后，1961年将此处修缮一新，供宋庆龄生活居住，1981年宋庆龄病故后，把此处住所命名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宋庆龄同志故居 "，并由国务院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就是纳兰容若生活成长的家园，也是其创作、聚友时的舞台。进入庭院，欣赏其雍容典雅、幽静别致的气息，寻觅这气息中能否还遗存有被誉为“清词第一”之称的纳兰容若的痕迹味道。还有一处纳兰公子的故居，位于海淀上庄稻香湖景区翠湖北岸，原为纳兰公子的别墅，今成为“纳兰性德纪念馆”，但人们对其简称“纳兰园”则更是显得亲近自然。

两处庭院，不知成就多少诗篇，“谢却荼蘼，一片月明如水，篆香消，犹未睡，早鸦啼”，“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不知这树、这水、这桌案、这厅堂、这庭院记住了纳兰容若的多少伤心事，但肯定记住了不少纳兰词。

两处故居，一处已然改变，庆幸仍保留了另一处用以纪念纳兰公子，使人们在充满燥意的初秋中仍能嗅到一丝至情至性的情愫，虽一丝，却已感慨万千。

二、天蕴才子属纳兰

顺治十一年的北京城，诞生了两个在日后名垂青史的婴儿，一个是被后世尊为“千古一帝”的康熙皇帝，另一个是被后人魂牵梦绕的满清第一才子纳兰公子。纳兰公子的父亲纳兰明珠，正黄旗出身，母亲爱新觉罗后人，所以纳兰公子与爱新觉罗.玄烨是未出五服的血缘亲戚。纳兰明珠自十七岁入职大内禁卫起，历任内务府总管，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傅，上书房首辅，凭借其聪明才干，在收复台湾，平定三番，抗议外敌等重大决策中屡立功勋，权倾朝野。而生逢权贵的纳兰公子继承了纳兰明珠高贵的血统与才智。

纳兰公子十七岁入国子监，受祭酒徐元文赏识。十八岁中举人，次年为贡士，后因体弱多病错过殿试，于二十二岁补殿试得中二甲第七名，获赐进士出身。纳兰公子不仅文才无双，因满族血统亦善骑射。此时他已然师从徐乾学，花费两年时间主持编撰了一部儒学汇编《通治堂经解》，深得康熙皇帝赏识，并提拔为近身禁卫以显重用，只是这种常人视为足以光宗耀祖的赏识重用，却并不是纳兰公子自认为所需要的。

满清入关立国之伟业，台湾拥岛自立之决心，三番反叛之意愈发明显，葛尓丹频频骚扰草原各部落，更有达赖与沙俄勾结之隐患。家族祖先前辈上马从龙，斩立战功所得的荣耀，纳兰公子自小就耳濡目染，并自幼立下强国之志。虽获康熙倚重随侍身侧，但与心中理想抱负相去甚远。怎奈何空有驱逐外敌、报效国家之志，却难逃帝王猎奇好珍之趣，所以终日愁眉不展。

纳兰公子自二十三岁起，康熙历次出巡均招纳兰公子侍驾左右，并数次独自领衔出使巡视边疆各部落，其巡视成果彰显了纳兰公子出色的治国理政能力。亦写下了《蝶恋花.出塞》以表保国卫民之志，“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可惜，康熙与纳兰公子在经史典故、诗词歌赋上的交流，愈发得到皇帝的赞赏，也愈发地阻止了纳兰公子想外放为官施展才华的心愿，因为没有任何人能阻止皇帝的私欲，尤其是被誉为“千古一帝”的康熙皇帝。

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与在文词诗赋的天地里翱翔，这一对翅膀却受到皇帝的青睐有加与伴君如伴虎的顾虑所困扰，这种困扰始终伴随着纳兰公子进入仕途后的青葱岁月。“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但也正是这种困扰无法摆脱，才使得纳兰公子的才华转移到了爱情的这个方向，以此为突破口，尽情地宣泄，为后人留下了永世传唱的华彩篇章。“忆来何事最销魂，第一折枝花样画罗裙。”

三、纳兰清词耀华年

天赋才情，万般荣宠集一身的纳兰容若却又是天下第一伤心人。显赫家世，才情无双的少年，只能眼看着别人驰骋天下，建功立业，懊丧之情无法言表，只能将满腹才情倾泻于相爱之人。“为伊判作梦中人，长向画图 清夜唤真真。”。老天真会作弄人，初恋的表妹，结发的爱妻，续娶的夫人，倾慕的红颜皆都陆续离他而去。理想抱负的受挫，爱情的消散，只能把种种不甘与万般爱恋倾注于笔端，写下了比肩宋词的诗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浮生如此，别多会少，不如莫遇。”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然重诺，君须记”

……

仕途的压抑和情绪的伤感，加载在纳兰公子多病的身体上。在最后一次送别老友后，在度过了一生的庭院里，写下了他人生最后一首诗《夜合花》

阶前双夜合，枝叶敷华荣。

疏密共晴雨，卷舒因晦明。

书案上的笔放下了，纳兰公子的眼闭上了，只有那刻着“自伤情多”的印章还在告诉世人，至臻至善不是伤害，至情至性更不情多，“彗星般的人生，可以短暂，但是绝不黯然或者沉沦”。

后世之人倾尽赞美之词用以歌颂纳兰公子之文学成就，却又有多少人真能做到一读一潸然，再读泪满襟。不是至情至性之人，那无上的赞美也立显空洞起来。

无需观看后世对纳兰公子的赞美，也无需以著作等身来形容。我只知道，纳兰公子的诗词深深地打动了我。

我时常观看夜空，寻找一颗最明亮的星，那是一颗超新星，极尽生命之力绽放最璀璨的光芒。“我是人间惆怅客，人间不是我的家”，我想，那光芒就是因为纳兰公子到了这颗星球上面绽放才华才会如此吧。

作者：仓央容若，原名许志刚，甘肃古浪人，甘肃良知教育创始人，业余画家。集有《秋晨集》、《政论杂谈》、《不曾忘却的日子》、《西北孤莲》等。国画作品刊发于《中国收藏家》，国画代表作有《小桥流水》、《国色争艳》、《云壑飞瀑》等。

责任编辑：许志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