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手术台上下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我和母亲一直陪着他。
父亲的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他的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手上和脚上也都扎着吊针。我不敢靠近父亲,也不敢和他说话,只能静静地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
70岁的父亲,突然间就苍老了很多,这一刻他变得很安静,瘦弱的身体裹在白色的床单里,一动也不动。看着父亲痛苦与无奈的表情,看着输液瓶里一滴一滴,慢慢滴落下来的液体,我的心里是一种酸涩的无法言述地感觉。
初秋的风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窗外有雨要落下来,我坐在离窗很近的地方,捧在手中的书被我一页页地翻开,又一页页地合上,慌乱的心情始终走不进书本里的故事。
母亲一直没有说话,她坐在医院的木制方凳上,她离父亲很近,她弓着腰,有些发胖的身体趴在父亲的床边。母亲的神情很安定,她把两只手藏在父亲的白色床单里,就那样弓着腰趴在那儿,也是一动不动。
母亲的眼睛一直看着父亲微闭着双眼的脸,我说:妈,您在做什么,母亲说:刚下手术台的人都会很冷,我在用我的手帮他取暖,你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我都是这样给你取暖的。
手术台上下来的人因为麻醉药效还没有退去,所以身体没有知觉,能感觉到冷,可是不能用其他的东西取暖,害怕烫伤还是麻木的身体。
母亲用她掌心的温度在为父亲取暖,她坐在父亲身边,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她在用体温一点点地传递着她对父亲的爱与关怀。
突然间,我的心里有了一种酸涩的痛,有泪盈上眼眶。
母亲也是70岁的人了,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她的脸上也布满了老人斑,可她的面容却没有一丝的倦怠,她那样笨重的身体一直弓着,两眼紧紧地盯着父亲的脸。虽然她手心里的温度那么有限,可她却执着的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母亲只是很单纯的想用她的方式给父亲取暖,可我知道这个时候,她传递的一定不仅仅是一种温度。
我做过很多次手术,每次手术台上下来时的情景,我的记忆里都是很模糊,可我一直清晰地记得,我睁开眼的第一刻,总是看见母亲微笑着坐在我身边。母亲说,每次我刚下来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都会冷的发抖,母亲总是静静地坐在病床边,这样给我取暖。其实,每一次我都知道母亲一直握着我的手,我一直以为,母亲是想用这种方式给我安慰与勇气。可我一直不知道病房的木凳子很高,母亲要握着我的手,是要一直弓着腰趴在那儿的。
我突然有了一种很内疚的感觉,母亲笨重的弓着腰的影子,瞬间定格在我的眼睛里,触动了我心里那种柔软的情感,于是我很想哭出来。我在无意中看见了爱在母亲心里的高深与淳厚。我也在无意中感觉到了自己的疏忽与大意。我一直知道母亲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给我的安慰对我有多么重要,可我一直不知道母亲是用这样的姿势传递着她的爱意。母亲不是刻意的,她只是自然的一种爱心的流露,可情感却是真实的,无法掩饰的。
有一种爱,无需用语言来表达,它总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力量,给你信心,给你活下去的勇气。
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或许体会不到落水时岸边伸出的手,在那一刻是多么的温暖与感动;没有经历过爱恨的人,或许也体会不到,爱一个人无私的付出,其实就是一种幸福,母亲给了我很多幸福的感动,我无以回报。
病房里很安静,母亲还是用那样的姿势,静静地坐着,我感觉到空气里有许多爱在悄悄地流淌。
书本里的故事,远没有母亲的背影来的真切与感人。秋风中,一些旧事,一些曾经温暖我的记忆,一点点地在心中荡漾开来,所有的所有,种种的种种都系着爱与牵挂。
从童年,青年到中年,母亲付出了多少,我已无法用记忆来叙述,心灵里安放着的是她掌心里的温度,虽然微弱,但却刻骨铭心。
有一种情,无关风月,有一种爱,无需回报,有一种付出,无法计算,有一种给予,无以言述。
母亲总是站在身后微笑的看着我一路前行,受伤的时候,母亲也总是默默地坐在身边无言的给我安慰,我不知道生命中除了母亲,还有什么人可以给我一生一世无私的爱与关怀……
作者简介:碑林路人,陕西西安人,自由写作者,崇尚简单、随性的生活。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常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各地方电台播出。作品入选中学语文课外阅读训练范本和全国教师培训写作课程国家精品课程教材。文章深受广大朗诵爱好者喜爱并传诵。已出版个人文集《禅花如雪》。
责任编辑:许志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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